七月初七。李府。
李秀筠一大早就起了床,红菱昨天听说小姐要带她出去,又看秀筠气色大好,自己也跟着高兴。
梳妆完毕,秀筠先去给梁老太太请安。
静怡园里静悄悄的,院子里一丛夹竹桃正开的动人,叶片碧色深深,枝头花簇点缀,妩媚娇艳。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碧巧正在院子里给画眉喂水,看秀筠来了,摆摆手悄声问道:“二小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老太太昨天喝了酒,睡的沉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母亲她们都没来呢?”
“还没有人来呢。老太太昨天不高兴,二小姐一会儿说话小心些。”
秀筠闻言,心里明白,便向碧巧点头笑道:“碧巧姐姐,我先去看看母亲,一会儿再来。祖母醒了,还劳烦姐姐说一声,我来过一趟了。”
出了静怡园,转弯便是西面的贤福苑,王氏已经梳洗整齐,正要去静怡园请安。
秀筠看见王氏正往出走,忙快步迎上去,“母亲,祖母还没起呢,我刚从那里过来。”
王氏蹙眉:“还没起呢?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一边问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
秀筠只好跟着母亲,拉着王氏的袖子,嘴里嘟哝:“母亲,如今她们三房当家,怎么每天还都是您第一个去请安?”
王氏回头瞪了她一眼:“这叫什么话?你大伯他们不在这里,娘就是长房媳妇,当然应该事事做在前面,给小的做个表率。这与当不当家有什么关系?”
秀筠不敢回嘴,鼻子里却轻哼了一声。
王氏停住脚步,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长脾气了。咱们二房没落,怨不得别人。就是你外祖父出事以后,老太太还不是一样的疼你和箬儿?何苦处处争风吃醋,在嘴皮子上掐尖儿?什么大不了的委屈?你就往人家的伤口里撒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
娘告诉你,怨天尤人是最没有骨气的,你要是真有志气,就用功读书,也勤练练绣活儿,事事做得比别人出色,那才是真本事。在别人身上撒气算什么能耐?”
秀筠抬头看看母亲,神情严肃,面容平和。虽然是批评的语气,眼神里却满是温柔宠溺。
这么多年,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母亲。总觉得她对谁都好,什么委屈都能受,秀筠有时候甚至在心里埋怨母亲太懦弱,活的窝囊。
殊不知最柔软的东西,才是最坚韧有力的。
母亲从小教给她们兄妹三人的就是宽以待人,志存高远,只有学问和品格才能维护做人的尊严,而不是权势和地位。
秀筠一时间有些迷惘,自己计划的那件事,错了吗?可这是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秀筠心安理得,虽然没办法对母亲解释。
走进祖母的房间,周氏和梁氏等也都陆续到了。
如果是往年,梁氏一定首先笑嘻嘻地围着老太太请求让自己主持乞巧节,又会拉着姐妹们商量搭什么样的彩楼,怎么炸巧果,怎么雕花瓜,准备些什么零食,添置些什么玩意儿,把秀筠她们哄得高高兴兴的。
可是今天梁氏一看见秀筠,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过头去不做声。
秀筠刚刚被母亲教训,也不再回敬过去,只当是看不见。
王氏表情淡然,没有说话。周氏打量老太太的神情,知道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便赔笑问道:“老太太,今年七夕怎么过呢?想吃谁做的巧果?我让她们做去。”
梁老太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睛扫视众人,一只翡翠镯子露出袖口,在腕子上闪烁着幽绿的光泽。
“我年纪大了,这些小女儿家的事情我是没有精力操心了。你们看着办吧。人老了,看不得你们闹腾了。我只有一句话,女孩子们都长大了,眼看着就要一个个出阁,我要再宠你们几年,也不能够了。能在家里待的这两年,就高高兴兴的吧。”
秀筠等姐妹都低了头,祖母这几句话语气虽轻,其中深意却有千斤重。
仔细回想,祖母虽然在媳妇中偏爱梁氏,但对孙子孙女们都是一样的疼爱。自己的绣活确实比不得秀棠,祖母的话也不算是故意贬低。秀棠谈婚论嫁,又想到秀筠、秀箬没几年陆续都要出嫁,老太太心里十分不舍,又眼看着姐妹妯娌之间不和睦,更添了一层伤心。
秀筠想起祖母的好处,心中惭愧,便上前一步,缓缓跪下,向祖母磕了一个头。
“惹祖母伤心,是孙女儿不孝。万望祖母保重身体,孙女在家一日,孝顺祖母一日。”
王氏看着秀筠,点了点头,心里却一酸,忙用手绢掩住鼻子,用力吸了吸,勉强没有落泪。
周氏、梁氏和秀棠等一惊,没想到秀筠能抢先认错,倒显得她们不懂事了。
梁老太太示意碧巧扶秀筠起来,摆摆手说:“筠儿是个知书达理的,这祖母知道,你父亲没白教你读那么多书。我只盼着你们妯娌之间都能和睦,孙女们将来都能找个好人家,我就知足了。”
众人告退,秀筠回到房间,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外面丫鬟来报:“孔兰儿小姐来了。”
秀筠出门来迎,孔兰儿见了秀筠,上下打量一番。只见秀筠芙蓉流苏髻上斜插着几只珠翠簪花,上面穿着银丝云纹织锦衫,下罩着烟笼梅花粉霞挑丝百褶裙,越发显得肤白胜雪,艳若春桃。
兰儿笑道:“今天打扮得果然好看,就像百花仙子似的,某人见了,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