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你看那姑娘真进去了,连冯院君都没有拦她。”
青裾公子小声说道,他们三个就排在离梅雪嫣不远的后头。
沈子文眉头短粗,眉尾稀松倒挂,面相凶恶,他方才还说梅雪嫣进不去县学堂,没想到却并未如愿。
“也不知冯……他们收了她多少银子,竟包庇一个女人,世道,“进去了又怎样?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乡试考文史和诗词,别说作诗,她连文史题都答不出来!”
灰裾公子心里嘟囔,以她的表现来看,恐怕学识不浅。
“怎么?”沈子文见他们不说话,不悦地说道,“难不成你们还觉得她能考上童生不成?”
青裾公子讪讪然,他们俩个都是靠沈子文的关系才进入林氏学堂就读的,自然要供着这位林家的外甥亲戚。
“那倒没有,也不知这次乡试难不难,我们两个是担忧自己啊。”
俩人颔首,都是忧心忡忡。说到考试,沈子文面露微笑,他可是有备而来,自信十足。
“反正我对案首是势在必得!”沈子文昂着脖子说道,“临安县除了马家出了那位才子让我自愧不如,其他人还没放在眼里,我为了这案首,准备了两年,也避开了马家那位,此次无人可阻我!”
青裾公子拱手说道:“沈兄自然是马到功成,在下在这里先预祝沈兄了!”
“届时沈兄就是‘沈案首’了,说起来和马家那个平起平坐呢!”
俩人奉承几句,沈子文喜悦难当,胸中满怀壮志,已经将案首视为囊中之物了。
马家才子誉满临安,受无数文人小姐又如何?他沈子文同样是案首,不比他差分毫!往后临安县提及他,必然是能和马家才子并驾齐驱的。
另一边,梅雪嫣领了号牌,找到了自己的考室。
县学堂里有一排大屋子,里头被隔断成了许多小考室,彼此不相通也看不见。每一间约摸只有五步宽,搁置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之外,只勉强能让人站起来走动两步。
角落里还有一只净桶,仅乡试就要考一天,期间是不许外出如厕的。
梅雪嫣坐下来无所事事,便耐心等着,半刻中之后,考屋里全坐满了,一声铃声随后一声戒尺响,考场瞬间鸦雀无声。
大家都懂规矩,有监考官在,那些不懂规矩的片刻会被拎出去,逐出县学堂,这要在同窗间说起来,定然是个大笑话。
梅雪嫣看到有三位监考官,一位是检查时的冯秋墨,一位年近四十,面相威严,最后一个是老头,抱着一堆纸卷开始分发,到梅雪嫣这儿的时候,明显停顿,重重地将卷子放下,鼻子里还轻哼了一声。
“我又没得罪他,为何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梅雪嫣迷惑不解,也随他去了,自己敛气精心,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纸卷上。
一共十一张考卷,前面十张是考文史,后面一张是诗词,没有草稿废纸,看来是更精益求精,不许学子马虎,下笔必须确认,一旦写错,也没法更改了。
梅雪嫣也没有急着答题,而是舀了水一边研墨,一边翻看卷子,却是有些像前世记忆里的语文试卷。
十张纸看起来唬人,其实印刷的字以及毛笔答题会占用很大的卷面,比较起来,也就一个时辰的题量,前世的梅雪嫣考试无数,早已习惯这种速度,何况乡试有一整天的时间,对她来说充裕得很。
干脆先全部浏览了一遍,看到最后一题梅雪嫣微微一愣。
“第一题无须作答,答题者降一评分等级。”梅雪嫣微微默念,“没想到还玩这等埋伏,这是考察学生的大局观。”
考卷上的题,有些难度,还夹杂了这般的陷阱,梅雪嫣饶是做足了准备,对这科举挑选人才的严苛也是有了感触,难怪陈君生说连乡试都千般困难,没人有一定的把握。
梅雪嫣直接看到第二题。
“默写《论语》自省原文三则。”
梅雪嫣略一沉思心道:“不仅考察对典籍的熟悉,还要彻底理解文章,融会贯通。三句关于自省的原文,这第一题就这么难吗?”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吾日而参省呼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梅雪嫣写下三则之后,稍稍舒了一口气,不能涂改,写字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她的字只能算正楷,别说书法,就连好看的边都搭不上,比起那些经常习字的人来差得远,至于那些老儒生,恐怕是更加瞧不上眼。
毕竟她自小哪有钱买笔墨习字?前世倒时常练字,可只是记忆,于她如今而言,十分生疏,就算她心知如何写,手指也不受控制。
正凝神答下一题,屋子里传来一声哭嚎。
“这太难了……呜呜呜!”
想来是因为考卷太难,这学子失去信心而崩溃了。
又立马传来不大却威严的声音:“考场之内禁止喧哗!扔出去!”
那大哭的学子哭嚷着:“往年的考卷没这么难啊!我不说话了,求监考大人不要把我赶出去……”
“你已破坏规矩,乡试是严肃严格的,难容得下你胡闹影响他人?我看你学艺不精,也不必再继续答了,滚出去!”
梅雪嫣心中一凝,这声音正是冯秋墨院君的,果然是严苛,那人哭着求饶也没用,他已经派人轰出学堂了,声音渐小。
被这么一闹,原本就被难题弄得头昏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