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挤在一条运瓷器的船和一条满仓鱼的渔船中间抛锚,搭上踏板桥之后,船客背上行囊下了船。
林三郎一人抗下了所有包袱,他们的行囊算少,只有衣物和银两,其他客商带着仆从都是大包裹小包裹地下货,另只有智空更加轻松,只有一个装干粮的小包袱,似闲散人游玩一般。
智空旁若无人地从包袱里头拿出一块干粮来啃,巴掌大像馍馍一样的粉块,他跟嚼蜡一样,可见味道并不怎么样。
梅雪嫣从没有见过这种食物,但在前世记忆里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街头巷尾摆摊的烤番薯,智空手里拿的已经冷硬了。
“娘子好走!”智空对她喊了一声,“后会有期……”
梅雪嫣回了个笑,问林三郎道:“你吃过他手里头的馍馍吗?”
“没……”林三郎不屑说道,“这玩意看起来又硬又糙,跟黄泥土似的,肯定一股子馊味,也只有他这种时常防备被下毒的人才会吃,他在船上天天啃黄泥馍馍,连一口菜都没吃。”
“你注意得还挺多……”
前世记忆里的烤番薯可是香甜软糯,根本不是什么黄泥馍馍。
“那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说的就是区区在下。”
林三郎一边叨叨,一边从船商手里牵回二狗子的缰绳,他跟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梅雪嫣抱着林白粥。
太源府的城墙是削得平平整整的大块石头用沙浆粘合所筑,看起来巍峨雄伟,上头建有哨塔箭楼,官兵们来来回回在城墙上巡视。
“入城文书。”看守城门的官兵面无表情说道。
林三郎早有准备,从包袱里拿出文牒来,守城兵才让放行,并且意外地不像对待普通百姓那般冷漠,谄媚地说了声“请”,林三郎自然是一路趾高气昂。梅雪嫣在一旁惊叹太源府的驻守如此严苛,可见是防止有贼人混入城内。
“他们只是府兵,咱们赤炎军是朝廷直属,何况咱们是给他们太源府打仗,他自然要对咱们恭恭敬敬的。”
这回林三郎很细心地解释了,不过更像是炫耀,一脸臭屁。
“那我的呢?”
林三郎呲牙一笑,说道:“我就说你是我的内人。”
“……”
梅雪嫣心里矛盾,不喜欢林三郎轻浮挑逗,居然还偷袭她强行掳来,跟土匪有什么差别?可真要没他,自己对这些琐事一窍不通,一个人去华桐府估计会寸步难行。
跟在林三郎后头,什么都打点好,自己不用动脑也不用出力,自然是舒坦,梅雪嫣担心一旦依赖成习惯就麻烦了。
“我去找下榻的酒家!”
梅雪嫣要求道,她可不想以后都依靠林三郎。
“不用了,已经安排好了……”林三郎牵着马说道,“就是这儿!”
林三郎指着前面的一个府邸,红漆大门上的牌匾写着“林府”,两侧有一对石狮子,看起来十分气派。
林三郎啪啪啪几声,毫不客气地叩响铜环,一会儿里头探头探脑出来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倒是有眼力见儿,虽然面前是陌生人,他还没说话笑先到。
“是……林三爷?”老头试探问道。
“不错。”
“哟,您总算来了……”
老头儿赶紧把二人迎进去,主动来牵马,林三郎没有让他多手的意思,自己捯饬。
林家老宅已有百年,里头光有院子七八几个,这处府邸没有林家老宅大,从外堂一直走到里头,一共有三处庭院,都十分簇新。
最里的院子叫“梅香园”,梅雪嫣站在月洞下,看到里头刚移种了许多梅花树,只是这个季节可没有梅花。
“这府邸是你族亲的?”梅雪嫣问,“怎么不见这里的主人家,咱们借宿在他家还没打招呼呢……”
牌匾也是姓林,梅雪嫣自然这么想。
“不用。”林三郎说道,“你住最里头的这个院子,他是看宅子的老头,曹老头,不是还请了一位厨娘一个丫头吗?人呢?”
“在在,已经搬过来了,她听说最迟今日就到,在厨房忙活呢,那丫头……她说她家里出了点事,我也不知道啥,她白天都往家里跑,不过林三爷放心,这丫头老实,要不我现在给你找回来?”
林三郎插着腰想了想说道:“算了,卧房寝铺都张罗好了就行,梅儿,你先去自己厢房看看,还缺什么跟下人要就成,我得去赤炎军那儿报个到,晚些就回来。”
梅雪嫣被莫名其妙安排得一丝不漏,还没来得及询问,林三郎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
“夫人……”
梅雪嫣被这声叫起一身疙瘩,忙道:“叫我嫣娘就成,我不是什么夫人。”
“好好好,娘子,你去厢房瞅瞅吧,我在外头伺候着。”
梅雪嫣没有多少行李物件,根本无需整理。
厢房内什么都不缺,跟常有人住一样,外屋有书桌软榻太师椅一应俱全,中间挂着一副珠帘,里屋布置秀气,花瓶盆景里都是花草,没有那些古董玩物的摆件,纱帐里头的鸳鸯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晚间,丫鬟回来了,同厨娘一起来认人见礼。
丫头叫木铃,才满十四岁,模样标志,瓜子脸杏核眼,人也干净熨帖,挑不出什么不好的来,就是眼睛红红的,笑起来勉强,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
厨娘夫家姓范,已经有四十好几了,据说以前在大酒楼做过厨子。
“你们都叫我嫣娘就成,我不是这府邸的主人,你们不用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