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的末日终于来临了,给事中、御史廷劾,一日之后即下都察院按治,很快他的罪状便被呈报了上来。
因为是公示,高炽和张昭华都看到了,待看到其中最大的罪状——捏造罪名灭建文朝遗臣数十族,亲属株连被戮者数万人这一条的时候,张昭华不由得怒道:“一群蠢货!”
没了陈瑛的都察院不仅开始贪污腐化,甚至连政治觉悟也在降低。他们提交的纪纲的最大罪状根本无法触动纪纲分毫,当年罗织罪名兴大狱的是纪纲不假,但是最终给他们定罪的,是皇帝。是皇帝要清洗建文忠臣。
而其他跟建文遗臣无关的大案,虽然不是皇帝的授意,但无一不是纪纲利用了皇帝的心思——永乐皇帝虽然雄才大略,但这样的帝王同样都是刚愎自用且极爱面子的,他自信不会被任何人欺瞒。现在你要告诉他,人家纪纲借他的手清除异己,他的心思被臣下拿捏地清清楚楚,皇帝会承认这样的错误吗?
不恼羞成怒当场杀了这个上疏的人就不错了,皇帝只是将这份公文打回了都察院。
都察院到底还是有能人,第二次呈上的三法司审核的狱词上面,出现了新的罪状。第一,纪纲侵占官盐四百余万,诈取交趾珍奇异宝,侵夺民田数万顷。第二,纪纲僭越,穿的是王袍以及王冠,高坐置酒,命优童奏乐奉觞,呼万岁。
第三,纪纲与海寇头目相交通,招海寇五百人,训练私人武装。甚至蓄亡命,造刀甲弓弩万计,暗中与谷王串联,图谋不轨。
具体两个罪名——“犯上谋不轨”与“通倭”。
谷王朱橞,不久之前才被高墙圈禁夺爵,现在皇帝一回想,就说这家伙怎么想起造反来了?原来是朝中有人,有外援啊!
奏疏送上去之后,列罪状颁示天下,纪纲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凌迟。其党徒也得到了应有的结果,或诛或谴。
纪纲是高煦的一条极有力的臂膀,现在这条臂膀终于被卸了下来,东宫的储位终于安稳了——但张昭华绝不会仅满足于保住东宫的储位,她希望能亲手将高煦打下马来,将他施展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全都还报回去。
张昭华知道汉王有一支军队叫黑甲军,但她只是知道有这支军队的存在,却并不了解其具体人数和战斗力。但她通过兵部以及五军都督府的籍册查阅,现这支军队并不在籍,就说明很有可能是他的私人武装,甚至独立于天策卫之外。
“天下所有的府卫军队,甚至藩王三护卫都隶籍兵部,”张昭华暗忖道:“唯独高煦的这支黑甲军不在册,历来藩王有此私兵,无不等同于造反……”
她思来想去,似乎就要得到了一线光明。
“娘娘,”含冬道:“盛太医来了。”
张昭华忽然翻身而起:“叫他回去罢,把那药方子留着,以后我说什么时候用再用!”
等到太孙来的时候,张昭华就道:“你皇爷爷是不是今春要去方山围猎,同时举行军演?”
朱瞻基点头道:“是啊,几个学士都劝,说是等到秋天再去,但皇爷爷说,大明的勋贵子孙再不拉出去历练,都不经用了,以后每年两次都要去方山演武。”
“以往方山军演,”张昭华道:“都是你汉王叔大出风头,今年你跟以往不同,你临朝参政,难道还要让汉王专美于前?”
朱瞻基捏紧了拳头,神色自然不乐:“可是皇爷爷让汉王统领军队,每次都让他扮演马哈木、阿鲁台,皇爷爷再指挥大军战斗……我别说是单独领一军了,就是连皇爷爷的中军大营,都出不去。”
军演就是在模拟草原上的真实战场,通常由皇帝和汉王分别领军对战,汉王会带领最精锐的骑兵,左右突袭,而皇帝会指挥二十万大军御敌,而汉王的策略非常高明,他会尽力将三大营的优势消耗掉,甚至打几个非常漂亮的伏击,将一些个久经沙场的宿将击败,然后败在皇帝手上,这样既显出自己的本事,又抬高了皇上的威名,所以素日军演,都是汉王的主场。
朱瞻基为什么屡次想要跟随皇帝上战场,也是因为看到了演武场上汉王的威风,但皇上不仅不许他出征马哈木,甚至连军演的时候,都不许他脱离自己的中军大营。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军队吗,”张昭华道:“这一次让你得偿所愿如何?”
朱瞻基惊讶道:“娘,您能说动皇爷爷?”
“这要你自己去争取,”张昭华道:“你跟你皇爷爷这么说,你说自知才疏学浅,毫无临战经验,不可能一日就带兵,但请皇爷爷给一个锻炼的机会……若是你能够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自己训练出一支能看的军队,并且这支军队能在汉王手底下过几招的话,从此以后你不论是在演武场还是战场,都有自己的话语权。”
朱瞻基叹气道:“娘,我从哪里训练自己的军队去呢。”
“兵部在籍的有二百二十名武举人,”张昭华轻描淡写道:“是永乐六年的时候,侍郎师逵从全国各地三千多应试者中,选出来的。但是这些人,选上来之后,就没有着落了。”
这些可怜的武举人,被将门视作了威胁,也被皇帝暂时搁置到一边,不再过问了。他们只能赖在京城,堆积到武选司这里,想尽各种方法,想要获得进入京卫的名额。
“你自己招募这些人,为你所用,”张昭华道:“把他们训练出来,和汉王正面抗一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