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天生如狐,不仅看起来温良俭让,所做的一切也很温良俭让,但骨子里却还是那副狡诈的骨。
在谢闲眼里,面前那个披着典狱司校尉身份的少年便是这样的人。
虽然与王辅月,谷南风一起号称江宁三才,但谢闲知道自己与他们两个不是同一类型的——他是病人,而他们是正常人。
正常人会有更多的七情六欲,而病人,要么等着活,要么等着死。
谢闲属于等着活的那个,因为他不用等死。
既然等着活,也就不免沾了些正常人的七情六欲,这也是他为何让自己位列万象榜,最终与王,谷二人一同被称为江宁三才的原因。
但相比王,谷二人,他毕竟还要把更多的精力和心思,放在等着活这件事上,所以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会看得那般重要。
比如身份,比如权势,也比如女人。
少了这些东西,湖州的千岁才子谢闲,就变得真正地温良恭俭让起来了,又因为其卓绝的才华,仁义礼智信也就免不了了。
湖州谢千岁,实在是江湖中少见的君子。
至于为何要叫他千岁,自然是认识他的人都想他能够活久点,好像他的才学天赋一样,千年难见一人,千秋方诞一圣。
这世界,很久不出圣人了。
啪。啪。啪。
谢闲轻拍巴掌,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赞意:“国家养士千百年,仗节死义,燕校尉若真能从始至终,定当名传千古,仅这仗节死义四个字,便值得浮一大白,可惜,谢某喝不了酒。”
他轻手一抬,身边的青衣婢女心领神会,盛了一杯玉酒,迈出轻巧的步子,走到燕来面前。
“公子,请。”
声音娇柔,行止乖巧,这样的婢女,放在那春秋战乱的年代,当真能值好几座城池。
原本几近凝固的氛围,因为谢闲的举动而渐渐消融,仿佛之前所有的儿戏不过是玉杯中清冽的美酒,饮之则忘。
这算是谢家认可了这个人吗?那位儒学馆的西山先生,似乎也是谢家的人。
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对于那位领这少年入内的西山先生,只知道他是儒学馆的教习,当然,是很出名的那种。
王辅月不理解谢闲的态度。
实际上一直以来,他对这个病怏怏的同辈公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即使能够在夏日里同游,冬雪中赏梅,但他能够感受得到,自己与对方,终究是隔了一层纱,虽然很轻薄,毕竟存在。
至于谷南风,其实无论是和王辅月还是谢闲,他都清楚知道与这两个王谢子弟,相隔的不仅是一层纱,简直就是一座山。
不过他也从不自扰,这天下足有九成九的人,与这些世家公子相隔的不只一座山,与这九成九相比,自己已经是离得最近的了,而且,正在越来越近。
谷家在江南,也是想更进一步的呀。
谢闲出了头,王辅月熄了声,谷南方视而不见,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典狱司的校尉,似乎真有资格站在这里了,甚至于,他好像获得了某种支持。
“谢公子不能饮酒,师君可以代劳。”作为场上最引人瞩目的那位,药师君的态度显然更为重要。
这一次就算蒙着面纱,所有人也都知道她是在笑,那弯起的眉眼,简直要把人心掏空。
燕来礼貌性地回之一笑,接过青衣婢女手上的玉杯,颌首致谢。
“请。”
“燕校尉请。”药师君轻轻挽起面纱,露出一点绛唇,正待一饮而尽。
燕来猛然如遭电殛,整个人一怔,脱口道:“是你!”
手中玉杯滑落,乓一声摔成粉碎,难以控制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将过往记忆掀开的同时,也让他仿佛魔障,面露狰狞。
这一下,所有人先是愣住,跟着不解,最后随着场面的突变,大惊失色。
药师君眉头皱起,她能够感到这个陌生少年对自己的无穷杀意——为什么?
燕来此刻就像是深藏在地下突然咆哮而起的远古凶兽,那双赤红的眼睛,望之让人胆寒,仿佛能够灼烧灵魂。
“竖子敢尔!”王辅月护美心切,第一时间暴喝出声,化指尖劲气,隔空一挥,罡气如刀,劈向那不知死活的东西。
此时的燕来完全沉溺在过往的记忆中,连带周边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唯独药师君那张被拼凑起来的脸与那昔日刻苦铭心的容貌若即若离,似假又真。
是她,那日在洛阳南市,马车内的女人。
是她,前世抬起一枪,把自己的感情,连带生命一同收割的女人。
战友的绝望,的嘲笑,以及那女人冰冷而又讽刺的神情,都一一出现在他眼前,天旋地转间,自己仿佛又处在了前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那些以为已经忘却的过去,终于如海浪般汹涌来袭,让他感到窒息!
他是一个失败的卧底,不仅辜负了国家,也害得接头的战友死于非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那个他以为可以去爱,值得去爱的女人。
“宁警官,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小宁,走啊!”
砰!
燕来身子一动,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连谷南风都觉得他会血溅当场的气刃,然后在谢闲也面露惊诧的目光中,轻脚一踏,拖出一道流光,直朝药师君扑去。
王辅月的气刃都被他躲过了,不仅躲过了,他还以让江宁三才都要色变的身法和速度,拔出了手中的九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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