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门五住院后,候六也步了后尘。
秦城有赫赫声名的猩六爷销声匿迹。
常青区,温河边缘,烂尾楼。
烂尾楼大体的框架还是有的,勉强分成了一个个大单间,水泥墙面和地面,两百多平米。
候六用红砖和胶合板勉强磊了个房门,上面还挂了把锁。
这是候六的习惯,他从来不像门五一样步足灯红酒绿的场所,也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
这是祖师爷的教诲。
街头巷尾,别人家的仓库厕所,都能成为他的容身之处。
整整十三层楼和他同住的邻居只有几个民工和三四个乞丐。
嫌累,他们住一楼,候六则住在三楼。
候六说不清自己这三十年来在躲避什么,总之就是害怕。
候六把这种生活当做修行,修行祖师爷传下来的千门之道。
门外支起简陋的三脚架,下面的火很旺,三脚架上吊着烧水的大铁壶,能烧的东西这烂尾楼附近多得是。
大铁壶发出呜呜呜的声响,候六把开水倒进祖师爷传下来有中空夹层的大搪瓷盆里。
这盆的年级比他还大,古董,上面还有掉了漆皮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
他们这一辈儿的祖师爷只有三根手指时还经常被条子请去喝茶,请教作案手法,手艺顶天!
一块削成一厘米薄片的肥皂扔进大盆,候六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出手如电。
沾了热水的肥皂片滑溜无比,候六却从未失手,飞快的夹出又放回。
开水滚烫,却烫不伤候六的手指。
先是用拇指和食指夹,然后是食指和中指,中指和无名指,无名指和小指,依次轮换。
候六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根手指几乎一样长短,手指圆润细腻,并拢无丝毫缝隙。
左手之后是右手,换了数块肥皂片后,时间过去近一个小时。
然后开始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原地跳绳,甚至还有一个小时的普拉提。
这也是候六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六十公斤却仍旧是这一行中顶尖一小搓人的原因。
换了一盆冷水,擦干脸上和身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
候六喜欢看三国,他明白一个道理,坏的有原则的人叫枭雄,好的没原则的人只会被生吞活剥,最后枯骨一堆。
男人心中都有英雄梦,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候六生下来就被这一代祖师爷培养成了一个扒手,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老弱病残,妇孺乞访,学农士医,十二不出。
候六谨守祖师爷传下的道理。
虽然不扒医的原因更多是担心自己某天突发阑尾炎时会被切掉十二指肠,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祖师爷保佑,我从生下来就有晕白大褂的绝症。
看见大腹便便的生意人和油头粉面的外国人会猛下狠手,看见可怜巴巴沿街乞讨的小孩也会丢下一张粉红色的钞票。
替师兄出了一次手,难道就犯在这个“学”字手里?
果然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
做坏人,也要坏的有原则。
小六不缺钱,银行卡里的数字可以让他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当然,不能去故京,候六没有买一间厕所住的打算。
平时和门五等兄弟在一起吃喝玩乐也都是候六大方的买单结账,小六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大块喝酒大碗吃肉,很三国很枭雄。
受伤之后不到三天候六就偷偷摸摸的出了院,来到这栋烂尾楼猫冬。
烂尾楼的日子也住得并不消停。
最近两天,经常有头发眼珠颜色诡异的外国人来这里兜兜转转,西装革履,一副商人考察的做派。
有几次还去了楼顶和臭气熏天的地下室,看起来似乎看中了这几栋烂尾楼,难道是要接手这片烂尾楼?
上面政策一下,整片厂区的建设不了了之,这群鬼子打算开发住宅楼?
鬼才会来常青这面住!大五十万学生跟你挤六个公交线路没个私家车你出得去常青?买车先摇个半年的号你能忍?
了解行情的候六嗤之以鼻,“傻狍子。”
直觉告诉候六,这些人不是什么正经来路,起码正常人手上不会有那么多、那么粗大的老茧。
天色擦黑,小六哼着曲儿看着锅里的香肉,美滋滋的唱了起来“...狗肉..哎...滚三...哎...滚,...神仙...呐...他...站不稳...哎...”
男儿当入京,不如去玉林。
这是候六微不足道的梦想。
外面传来发动机的咆哮和剧烈的轮胎摩擦声,小六站在没有护栏毫无遮掩的三楼向下看去,足足六辆黑色的越野车,后面跟着一台似乎是重卡的巨无霸。
穿着黑色西装的外国人陆续从车上下来,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黑色的手提袋。
候六看了一会,再也忍不住馋虫,狗肉的香气开始进攻他的鼻孔。
候六拎着两瓶啤酒坐在铁锅旁,有滋有味的吃起了晚饭。
楼下传来几声呼喝和外国人的鸟语对话,候六也没在意。
楼道口传来皮鞋踏地的声音,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外国人指着候六,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苦力的人快步向候六冲了过来。
候六皱眉“你们干什么?恩?”
两个外国人也不回话,伸开手掌向候六抓来。
“我糙!”候六骂了一嗓子,翻滚着水花的铁锅向外国人飞了过去。
“嗷”一个人捂脸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