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醒?”恍惚中,她听到一个陌生的童稚声音在发问。
然后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二姑娘,大姑娘身体不适……”
童稚声音不耐烦地道:“姐姐不是一向很能吗?才摔了一下,这么不中用?”
这是……还在心魔幻境中吗?
神魂撕裂的极度痛苦仿佛还残留在身体中,四肢百骸无一不痛。若是在幻境,怎么会有这么鲜明的痛苦之感?
情况不明,出于谨慎,她继续闭紧双眼,习惯性用神识查看周围的情况。
下一刻,她呆若木鸡:神识所覆,竟仅仅十丈方圆!
大惊之下,她急忙运气,果然,丹田处空荡荡的,已无一丝灵气。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心陷入惊涛骇浪,蓦地睁开眼睛。
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绣花鸟纹襦裙的女孩站在床前。女孩有着苹果般的圆脸,大而亮的眼睛,鼻子上还有几颗俏皮的麻点,显得熟悉而又陌生。
她在记忆中搜索片刻,晏思柔?怎么会在心魔幻境中见到她?
这个人,她几乎已快遗忘在时光的长河中,可在往昔天真不知世事的岁月中,曾经是她最熟悉的亲人。
晏思柔是她二叔家的女儿,和她同一天出生,只晚了几个时辰,是她的堂妹。
她被浩天宗的修士带离晏家时,这个堂妹也测出灵根,虽然只是水、木、土三灵根,资质一般,但当时也和她一起拜入了浩天宗门下。
师父怜她小小年纪便远离家人,师兄师姐们都已结丹,最小的也有三百余岁,自是不适合做她的玩伴,于是破例将晏思柔调入沧澜峰,让五师姐收做记名弟子。五师姐虽不满意,看在她这个小师妹面上,也是尽心指导,照顾颇周。
筑基之前,她是由五师姐代师父教导的,与晏思柔一起入门、一起修行、一起闯祸,几乎是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开始渐行渐远的?
大概是从她筑基开始吧。
十九岁那年,她成功筑基,成为整个浩天宗人人赞誉的天才弟子,然而没有风光多久,便被十七岁筑基的花疏影盖过风头。她憋了一口气,好胜心前所未有地被激发出来,第一次,抛弃了对修炼的漫不经心,开始长期闭关。
那一年,同样十九岁的晏思柔炼气七层,不可避免的与她拉开了差距。
此后,她的修为进展神速,晏思柔却在到达炼气九层后,再也没有寸进。哪怕她将自己筑基时门派分配的筑基丹留给对方,对方还是止步于炼气十层。
彼时,她们俩都是五十二岁,虽然容貌还保持了少女的娇艳,却早不复少女的天真。她那时已是筑基中期,正要再次闭关冲击后期,晏思柔却平静地告诉她,自己要委身于浩天掌门之孙,素有fēng_liú之名的凌阙言,做他的第二十一房侍妾。
她惊怒交加,抖着手打了晏思柔一个巴掌。晏思柔却流着泪告诉她,她恨她,已经受够了她的骄傲,受够了活在她的阴影下,看着她一路前行,却无力追赶的痛苦。自己钦慕林阙言,已被林阙言占了身子,反正大道无望,还不如顺从心意,嫁给心爱的郎君,享受世俗之欢、富贵荣华,至少凌阙言对自己的女人一向大方。
她愣住了,她一直全心全意为晏思柔谋划,无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对方,就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没想到晏思柔竟是这样想她。她们两人修的上善若水功确实要在结丹前保住元阴之身,方能有所进益。晏思柔修行本已艰难,却任性妄为,失了元阴,很难再有什么前途。
她心灰意冷,甚至帮忙拦住了暴跳如雷的五师姐,任那个fēng_liú子接走了晏思柔,连一场像样的仪式都没有。自那以后,她再没见过晏思柔,也再没听沧澜峰的人提起过她,那个人,仿佛已从沧澜峰彻底抹去。
此后,她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更是迟迟未能冲击筑基后期。因为这件事,五师姐一直觉得对不住她,没有管教好晏思柔,导致结婴之时心魔缠身,迟迟没有结婴成功,最后困于结丹圆满,抱憾陨落。
眼前的小女孩渐渐与记忆深处娇憨可人、笑容调皮的少女重叠起来,她本以为自己已彻底淡忘,原来当年那血淋淋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吗?
晏思柔,晏思柔!五师姐引她入门,悉心教导,于她亦师亦姐,却因这个人含恨终身。
晏思柔见她睁开眼睛,露出甜蜜的笑容,拉起她手急冲冲道:“姐姐,听说你不舒服,可要紧吗?”
她没有回答,被对方拉住的手忽然如游鱼般滑出,反手扣住晏思柔的手腕,用力一收。
晏思柔一声惊叫,猛地甩脱她的手,惊怒道:“姐姐,你做什么?”她手腕的一圈已经现出红痕。正要再闹,抒悠一眼瞥来,她顿时僵住。
那一眼,寒冷如数九之冰,令人通体生寒。
抒悠不再理她,陷入极度的震惊中:晏思柔的手腕是温热的,自己摸到了她脉搏的跳动,触感是那么真实!再想到现在还残留在身上的极度疼痛……
怎么可能?心魔幻境不可能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更何况,她明明已命丧诛魔剑下,元婴寂灭,轮回路断,连魂魄都不该存在。虽不知为什么她此时魂魄未散,但魂魄没有修为,可没听说过会有心魔之劫。
这不是心魔幻境!
她不敢置信地用神识检视自身,小小的手,小小的身体,配上一张粉嫩可爱的女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