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伴这些年来,这几乎是皇上头一次对傅恒如此冷硬。

傅恒虽说明白,皇上这不是冲他来,是皇上痛恨那些贪官污吏。

他自己也有错,错在还为该死的高恒向皇上说情。皇上最恨官官相护、结成朋党,当年的张廷玉、鄂尔泰两大集团便是最大的前车之鉴。

只是,终究是意难平啊

傅恒心下沉郁,朝中府中无人能诉,也唯有与赵翼的书信往来里,略纾胸臆。

赵翼在回信中也感慨道:“一向以为,皇上会因对宫中哪位主子的宠爱,而提拔重用她们的父兄家人。忠勇公爷您府上如此,慧贤皇贵妃母家高家如此,淑嘉皇贵妃母家金家也如此;在这些身为高位的主子母家里,反倒是皇贵妃主子母家有些例外。”

“以皇上对皇贵妃主子的情分,皇上却并未给皇贵妃主子的阿玛清泰、兄弟德馨多高的官职去。清泰大人这些年来一直掌管饽饽房,而德馨也只是管着内务府的缎库而已原本卑职当真有些不能理解去。”

“可是如今看来,卑职反倒觉得皇上这才是一种保全——虽无高位,却都在身旁,清泰大人亲自顾着皇贵妃的吃食,德馨则自管着皇贵妃的衣冠虽无高位,却也无风险。”

傅恒展信读罢,也是眼角潸然。

都说他家是外戚里恩泽最重的,可是从二哥傅清,到侄儿明瑞,以至于自己的儿子福灵安全都在这份“恩重”的名头之下,惨死沙场;

慧贤皇贵妃母家高家,更是老父曾经陪绑法场,险些吓死;接下来这又是亲兄弟被问斩

这些所谓的煊赫,所谓的高位,带来的论到最后,又剩下了什么去?

便是他兄弟、父子、叔侄得到的功勋和爵位一大堆,那又如何死能带去的?

傅恒要酒,当晚酩酊一场。

借着醉意,哭过笑过,唯有一事欣慰——皇上他,真的是将九儿护得好好的。

除了九儿之外,皇上他却是能将前朝任何一位大臣、后宫任何一位嫔妃,全都能豁得出去的。

只要皇上能护住九儿就好了,那他就可再无后顾之忧。

来日自可披坚执锐冲上战阵,一往无前,再不用回眸而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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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十四年正月十六日,刚过完正月十五,还依旧在上元节的喜气儿里,皇帝下旨:“大学士忠勇公傅恒,前往云南经略军务。今择于二月二十一日起程。所有应行事宜,各衙门察例办理。”

继二十年前的大金川之战后,傅恒又将远赴战场,为朝廷再打一场泥沼之战。

父子命运相连,在继去年皇帝下旨以傅恒为云南军务经略之后,四额驸福隆安便被加兵部尚书衔;而此时皇帝下旨命傅恒远赴云南,便也立即下旨,叫福隆安署理总管内务府大臣。

皇帝已是暗示,所有傅恒离去留下的职位,都会交给福隆安来承继,也可令傅恒安心出京而去。

缅甸之战,又如曾经的大金川之战一样,朝廷已经被迫入绝境,只能胜不能败;偏朝中其他大臣俱不中用,皇帝唯有再度派出傅恒这张最后的王牌。

傅恒此行意义重大,故此皇帝更是恩泽独施:赐经略大学士公傅恒,御用盔甲各一。

从前都说武将最高的荣誉是御赐黄马褂,可是在这御用盔甲之前,已是变成了普通。

皇帝接着又决定,将在太和殿,为傅恒出征颁赐敕印。

几日后再命福隆安加一项署理藩院尚书之职。

皇帝给傅恒、福隆安父子的恩遇,已近极致。

傅恒来不及欢喜,心下反倒更为沉重。他明白皇上的心,他此次平缅甸,便已经没有回头路。

若能德胜,自可班师生还;若不剩他也只能如二哥傅清、侄儿明瑞一样,将自己这条命留在沙场上,以报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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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不难;他甚至从去年被任命为经略之后,心下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他将家中已经安顿好了,长子福隆安已堪大任;就连那猴儿似的麒麟保也成家立业,越发稳重了,女儿福铃已经诞下了小皇孙去他已心满意足。

唯一的一个不敢言说的期盼,或者说遗憾,还是生了贪念,总想在临去之前,再插翅飞进宫墙去一回,去再看一眼,那三十年来无法忘记的人儿啊。

九爷的心事,终是瞒不过九福晋去。

多年夫妻相伴,九福晋不舍丈夫之余,却也还是想让丈夫安心地走。

次日一早,她便递牌子求进宫。

九福晋自是有合适的理由:给姐姐舒妃请安,再去看望刚出生的小外孙。

皇贵妃为六宫之主,兰佩所递的牌子自是被呈到婉兮面前来。

婉兮毫不犹豫便翻了九福晋的牌子,心下也是涟漪不断。

到了日子,九福晋进宫给婉兮行礼。

一张口,九福晋便要落泪。勉力忍住了,竭力含笑道,“奴才这些日子身子也有些不好,脸上又是副苦相,这才不敢进宫给皇贵妃主子请安。”

婉兮亲自起身,将九福晋按着坐下,“我何尝不明白?所幸麒麟保长大懂事,你身边也自有福音相伴你依旧是儿女两双全。”

九福晋原本诞下两儿两女,长子福隆安,次子福康安;长女福音,次女就是刚刚夭折的那个小女儿原本是子女凑足了两双的,如今却还是四角失了一去。

九福晋含泪点头,“皇贵妃主子说的是。虽说yòu_nǚ去了,却还有福铃,那奴才依旧还是有两儿两女,奴才应当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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