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再也不是那个骄傲得不屑向人解释一句的小少爷,只见他心平气和地说服着父亲,那话说得有节有理,三言两语便使人信服。
“放心,我爸一会帮我说清楚。我们照样回去上课就行了。”季安一边挥别季老头,一边急不及待地靠向封婷。
季老头别过头来看他们的那一眼,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沉郁。
季安装作没看见似的一扭头,暗笑老头子这防火防盗防早恋的神情。
季老头走后,七点三十分的林荫小道,除了封婷和季安,再也没有其他学生,其他人早已伴随着那不远处的广播之声,在学校操场上伸展着手脚。
这所全国闻名的高校,和大部分的高校一样:六点半早自习,七点半做早操,八点才上课.....日复一日的模式。
从前,封婷和季安几乎没有一起走过林荫小道上学的记忆,因为封婷的校园生活是从早自习开始的,而季安总是悠哉到八点才进入学校,他们之间相距了一个半小时的时空距离。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出门?不像你啊。而且,木头也没送你......回头我该说说他,你们可是亲人啊,他怎么也不上心点?”季安把脸凑近封婷,故作不经意地试探道。
封婷惊讶地睁圆了眼睛,瞳仁不安地晃动着,稍稍别开了脸。
一个表情足以让季安肯定了答案: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颜木的身世。
那说得通了,在他们高二的那年,就在“作弊事件”后,封婷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她魂不守舍地回校,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好那一天季老头强迫季安在悔过书上签字,对此一无所知的她在告示板上看见了季安在悔过书上的签名......
那一天,不只季安的心情糟糕透了,她也如是,于是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从此生出了嫌隙。
季安心下了然。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封婷心慌意乱地问,她指的自然是季安口中所谓的“亲人”一事。
她喊了十几年爸爸的人,原来从血缘来说不过是同住了十几年的叔叔;她喊着叔叔的人,原来才是爸爸;这些年来,曾经在她听来是那样荒唐的私生子传言,被她斩钉截铁地否认过无数次的流言......原来竟是事实。
十九岁的她可以冷静地劝说颜木,但是十七岁的她在刚刚得知真相时,也难免迷茫。
“两年以后,我才知道的。”季安话里有话。
封婷狐疑地看了看他,如果这只是一句笑话,现在的她没有心情接梗。
“我是说......我是从距离现在的两年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季安又重申了一次。
封婷权当这是个不好笑的笑话,便顺着季安的话,牵强地笑道:“那两年以后,我们变成怎么样?我改名叫颜婷,木头改名叫封木了吗?”
季安若有所指地说:“如果有一天你要改姓的话,那也不会改姓颜,只会改姓季。”
封婷根本没听懂季安的话,只是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望天,忽然又苦中作乐地打趣道:“如果你真的来自未来,你是怎么来的?”
她想要听听眼前的人可以鬼扯出一个怎样天马行空的故事。
“我拿着一根像是指挥棒的东西,划开虫洞,从两年以后来到这儿。”季安说了一句比他过往任何一个谎言都更像谎言的真话。
封婷夸张地拖长着声调“喔”了一声,便迈着还没好利索的腿往前走,分明半点也不把季安的话当真。
季安尾随在后,语调轻快地说:“你就不想听听,两年以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想说,就随便说。”封婷没情没绪地说。
换了从前,季安大概会被她不乾脆的话刺成泄尽气的橡皮车胎,然后晦气地说:“不高兴就别听好了”,多少次他话到嘴边,就这样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心意吞回肚子里,一次,两次......直到错过最后一个机会。
但现在的季安只是揉了揉碰灰的鼻子,便从背包里拿出一支马克笔,一边画着什么,一边自顾自道:“两年以后,你藏在家里的那个小木盒,被我发现了。”
封婷脚步一顿,那是她自以为藏在地心尽头的秘密,怎料得季安轻易便把她的心思说穿了,她脸红得直透耳背,没有回头面向季安的勇气,只好竖起耳朵静听下文。
季安对她说的故事,是一个童话版本,就像被美颜功能调整过的照片一样,距离真相远矣。
在这个童话里,没有死亡,只有一对终成眷属的小情人。
封婷静静的聆听,听见他说他们一起考上了那所英国名校,听见他说在他的成人礼后,他们在所有人的祝福下订婚......
“其实本来已经大团圆结局,不过还是差一点点。我一直想,如果时光再来一次,我一定要比你先开口,把我们浪费掉的两年追回来。所以......我回来了。”他的眼睛伴随半真半假的故事半明半昧。
其实谁又能说他凭空杜撰?假如没有成人礼那场横劫,他们的故事本该如此。
说到最后,季安戳了戳封婷的背。
她转过身去,只见林荫的间隙里透进旭红的阳光,洒在季安的身上,日照下的他散发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气质,与生俱来的少爷傲气虽未改几分,但却少了几分年少轻狂的毛燥。
她定晴一看,他的校服衣领处用马克笔画上了蝴蝶结,她还没有会意过来,他却咧嘴一笑,往她递去半张a4大小的纸——那上面是黑色的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