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听了片刻,便走出了人群,然后他发现,在今日青龙寺之中,虽然对于西域的争论占据了很大一个部分,但是也有不少人在谈论着其他的一些事情,甚至是涉及很广泛,不仅仅在政治方面,还有军事和民生,甚至还有人在议论着西京最新的《贪腐律》,展示着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这种情形,是陈群在许县所看不到,甚至连想都想不到的。
许县有什么?
『善。』
『唯。』
『在下遵令。』
这就是在许县最多的三种声音,但是陈群知道,在这些声音的背后,在那些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有更多更复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着,然后当光亮照过去,这些声音又立刻会消失,然后等到下一次的黑暗降临。
陈群也注意到,青龙寺之中,有一些人很有意思。
一些人似乎不是为了阐述自身的观念和立场,他们似乎完全就是为了和他人争论而来的,甚至会在上一个场所之中说某件事情很好,下一刻就会在另外一个地方说这个事情不好,而好还是不好的标准并非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考虑,而仅仅是因为对手说好还是不好……
而另外一些人则是像陈群自己一样,只是带着耳朵,没带嘴,在各处聆听,然后再到下一个地方。
『呵……骠骑……』陈群忽然有些明白郭嘉为什么要让自己来青龙寺了。
对于整个朝堂,当前社稷发表自己的见解和看法,甚至是相互争论,这在华夏,并不是什么第一次才出现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现象,更谈不上什么僭越和违规,因为身处于华夏之中,对于自身所感受的事情发表一些个人的看法和观点,这是相当符合士族子弟本身认知的一件事情。
就像是周公也常常为了听一些民间的声音而吐哺,春秋战国时期也有各国的学宫争论,甚至在大汉初期,也是如此……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争论的声音就开始消失了呢?
党锢么?
不,应该是更早……
陈群以为他洞悉了郭嘉叫他前来青龙寺的目的,但是正当陈群缓缓前行,陷入思索的时候,忽然被前方突然爆发出来的更大声浪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不例外,如果平常听起来觉得比较一般的声音,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更吵更大一些,因此猛然间陈群以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然后才发现身边的其余人似乎很平静,就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浪。
『哈哈,定是又有人开讲了……』
嘈杂之中,似乎有这样的声音,然后便是一群人,或是继续之前的动作,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或是循着声浪而去,但是循声而去的人却在嬉笑着,像是玩乐更多于求知。
『这……』陈群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差异。
『这位兄台……可是新来青龙寺不久?』忽然一旁有人凑到了陈群身边,出言说道,差一点引起跟在陈群身后的护卫的下意识排斥举动,连忙张开双手,虚举胸前,『哦……哦哦,在下毫无恶意……』
『抱歉……』陈群示意护卫往后一些,然后拱手说道,『未请教……』
『在下姓李,美阳人士……』姓李的家伙笑呵呵的说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姓文,自襄阳而来……』陈群将自己的字拆了一个出来,作为姓氏,然后问道,『想必李兄对于此地相当熟悉了,不知前方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如此喧哗?』
李氏子弟笑道:『无他,有人开讲而已……』
『哦?不知哪位大儒前来授课……』陈群挑了挑眉毛。
李氏子弟仰天哈哈而笑,『若真是大儒前来,其是这般清减人数?今日乃一太原温氏子弟尔……文兄有所不知……』
经过李氏子弟一番解释,陈群才明白原来所谓『开讲』的,并非是陈群之前认为的大儒,而是一个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名头的士族子弟而已。
之前青龙寺大论,郑玄司马徽等大儒在台上的风光,自然是让士林之人无比的羡慕,但是其自身或是因为学识的原因,或是因为名望的因素,是不可能有机会正儿八经的站在高台之上,侃侃而论的。
因为普通的这些士族子弟,不够资格,但是不够资格,不代表这些人就没有这样的yù_wàng,或者说追求。
有追求的地方,自然就有消费的场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上缴一定的场地使用费,就可以公然的站上次一等的小高台,然后『开讲』,至于是讲九九六大法,还是讲自愿降守则,都可以。
一个时辰使用费一百征西银币,童叟无欺,老少一个价。
并且还催生了另外一个的产业,就是『聆听众』,如果能够坚持听完的,并且在讲授过程之中以一个比较『积极』的态度配合的,在讲授之后,『开讲』之人都会封上一个小红包,表示谢意,所以也有不少人专门混这个的,每天听上两三场,就可以收入颇丰。当然,关键是要适当的实际高声喝彩,表示『巴巴说得对』,『钱爹真有理』等等……
因此,声浪自然惊人。
陈群听完,吸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
是的,其实严格说起来,那些已经成名许久的大儒,在名声没有发迹之前,其实也是这么干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