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一柄竹骨折扇陡然现于子期面前,子期一时愣神,倒叫它唬了一跳。
观那持扇之手,丰润若白玉覆雪,瘦骨似青竹遒劲。虽说指若葱白骨如玉,但子期依旧识得,这分明是只男人的手。
邵子期眉间一动,心中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她轻轻抬首,迎光看去。
彼时,正午将过,日头尚有些毒辣,金灿灿的日光扰人眼眸。邵子期双眸微凝,也只能堪堪地瞧见一个混沌朦胧的光影。
“男女别途,在下不便相扶。这路上青砖泥泞,姑娘且扶着这扇子,也好借力起身。”男子徐徐而言,其声素淡如水、温润似玉。
岱雪见来了外人,赶忙上前扶了子期起身。又侧身挡了男子的扇子,方才低首谢道:“多谢这位爷,我家姑娘不便劳烦的。”
邵子期由岱雪扶着立起身来,方才瞧清眼前男子的衣着容貌。
这男子并未穿着品级冠服,只随意着了一身云纹玉色深衣,腰间束着假耳大带。观其气度,已然一位温文尔雅的翩然公子。细瞧形容,又当得起一句公子无双。真真舒眉轻展温如玉,色若素菊眸如水。未因风起,衣袂自飘净若仙,临风玉树尚可比。
因是外男,邵子期少不得遵着规矩,蹲身行礼道:“多谢这位公子。”
男子温文一笑,面上未见一丝窘态,意态翩跹的收了手中折扇。衣袂浮动之间,一串白玉菩提子自他袖间一闪而过。
岱雪回身替子期正了正衣角,忽的哎呦了一声,急言道:“怎的就滚了这一身泥。过会儿可是圣上赐宴,若是这般去了,可是大大的不敬。”
原来,这假山叠石之间,素来阴暗。又恰巧前几日的一场雨水缠绵,这石缝之间自是存了些雨水泥污。加之方才邵子期一时不察,自山石上跌落下来,这裙上怎会不拖上些污水泥巴。
邵子期提了裙角,低首瞅了一眼,果见那裙上晕开了几朵浅浅的泥巴花。又因着身上的裙子颜色浅,这才瞧起来分外醒目。
邵子期抿嘴一笑,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不是恐生意外,另备了衣裳的吗?咱们这边回去,另换了就是。”
岱雪绣眉一挑,恨恨说道:“这又不是在府中,随姑娘怎么高兴都成。这宫里处处都是贵人,姑娘穿着这身脏衣裳到处混跑,冲撞了贵人不说,又没得叫人说嘴。”
“那姐姐去取了来,我在这等你便是。”邵子期朗声一笑,提议道。
岱雪因着早先得了沈辛夷的嘱托,必不能让子期离了她的眼皮。加之她又深知子期的洒脱性子,一时也不赞同子期的提议,遂摇首反驳道:“将姑娘一人留在这园子里,奴婢可不放心。”
邵子期眼珠子一滚,抬手指了指那如玉男子,笑道:“既这般,那便请这位公子在此陪我等候便是。”
那男子因顾及着男女大防,本欲告辞离开。谁知邵子期这平白一句,倒叫他愣在当地,走也不是,不走又不妥。
岱雪亦吃了一惊,小声啐道:“姑娘混说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
“我又没有浑说什么,不过因着是熟人,才敢这般说的。若当真是外人,我哪里又会开这个口呢。”邵子期坦然笑道。
岱雪听子期这般说,少不得又瞥了那男子一眼。可任凭她怎样搜索枯肠,也愣是没认出此人到底是谁。遂压低声音道:“姑娘许是认错了,家中亲朋旧友间,哪里有这号人物的。”
邵子期轻摆手指,口中啧啧有声道:“这门亲,前儿自是没有的,但自今儿过后,便就有了。”
岱雪神色微有怔忪,忽的想起子期方才所说缘法之事,一时会错了意,面色倏然一红,尴尬道:“姑娘净瞎说,什么今儿,后儿的。依奴婢看,还是尽快离了这是非地才是。”
那男子淡笑不语,温文尔雅的站在旁侧,刻意与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
“真真是熟人无疑呢,姐姐且看那是什么。”邵子期抬手指了指那男子手中握着的白玉菩提,笑道。
岱雪闻言,一时怔忪,倒忘了失礼与否,转首便去瞧那男子盘于手中之物。
那男子亦是面露诧异之色,抬手将那串白玉菩提摊于掌面,言辞婉转道:“这菩提人人都是有的,怎的姑娘就凭着一件随常之物,便认为与在下有旧呢。”
“可不是,奴婢也未曾瞧出什么不同来。”岱雪浅浅的瞥了一眼,疑惑道。
邵子期勾了勾嘴角,撇嘴道:“若只是寻常的白玉菩提子,自是一般无二。可公子手中的这串,小女却是认得的。”
男子眼眸微动,一丝浅波自内轻扫而过,依旧温文笑道:“在下手中的这串白玉菩提亦是别人相赠的,姑娘别是认错了人。”
“那必是错不了了。”邵子期眸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又接言问道:“那位赠与公子手串之人,可是子牧哥哥。”
男子掩下眸中诧异之色,微微颔首道:“正是,敢问姑娘如何得知?”
邵子期笑道:“赠与二爷手串之人,正是小女兄长……”
话犹未了,岱雪恐子期说出什么逾越话来,忙不迭的悄悄扯了子期袖口,暗送了一个眼色与她。
邵子期也不理岱雪,语调越发清越道:“岱雪姐姐,见了谢二爷,怎的不去行礼,这可不像你素日的作风。”
岱雪一听此言,心底便是一顿。未曾想两人眼前的这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正是襄国公谢永忠之次子——谢庭玉,亦是邵子姜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