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邵子期与沈辛夷敛容肃目,随了赵文华两人恭谨而行。
一时转过大殿内的嵌玉插屏,进入内殿,迎面便见王皇后的金凤宝座端放其上。
那宝座之上,锦褥、引枕一应齐全,下放着一副满雕凤纹的紫檀脚踏。两侧又配着紫檀木的雕花高几,几上设着铜制的炉瓶三事,内里焚着上用的宫香。宝座之后,又插着几把绿翎孔雀尾大掌扇。端的是庄严肃穆、富贵逼人。
那宝座之下,整齐摆着两溜十六张檀木玫瑰椅,皆搭着同色的绣花椅搭。两椅之间,亦配着雕花高几,几上皆摆了插花如意瓶。
那玫瑰椅上早已坐了两个华服妇人,一个圆脸云眉杏核眼,一个瘦脸柳叶吊梢眉。一见邵子期一行人进来,那圆脸妇人忙不迭站起身来,小意相迎。
沈辛夷虽说不擅席间迎来送往之事,但也赴过几次宫宴。才进殿门,便认出了那椅上所坐之人。目今见廉王妃亲自起身相迎,忙疾行几步上前,行了见礼,连称不敢。
坐于椅间的康王妃冷冷一笑,语气尖酸道:“哟,这还上赶着向上贴呢。廉王妃,且别忘了自己身份。这人自己不抬举自己,还指望别人将你瞧在眼里,真真是个笑话。”
“可这……”廉王妃面上略过一丝尴尬之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赵文华扶了淮王妃坐于椅上,唤了宫女撤下残茶,只当未曾瞧见廉王妃的窘态。淮王妃亦是自意态闲闲,只做不知。
原来,这廉王妃因着萧辕不受圣上重视,在宫中并没有任何威望可言。如今这康王妃一出言,更是没有人肯替她辩解一句,只得面露难色的立于当地。
沈辛夷因着是宫闱琐事,涉及党派站位一事,不便插言。只得面上柔柔一笑,安慰的握了握廉王妃的双手。
廉王妃亦回了一个无奈的轻笑,颊边凝起两个小小的酒窝,眸色却渐次黯淡下来。
邵子期面有不忍,心念一动。仗着自己年纪小,可借着个不知事的由头,一边缓步上前扶了廉王妃坐于椅中,一边打圆场道:“小女邵子期还未曾拜见诸位王妃,王妃娘娘且请坐下受我一礼。”
言罢,敛衽肃容,端端正正的给在座的诸位王妃行了拜见大礼。
廉王妃哪里不知邵子期是有意替她解围,眸中掠过一抹感激之色,连连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哪里用得着这般郑重。”
康王妃冷冷一笑,端起桌前的茶盏,轻撇着茶中水沫,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自己个儿当不起,可别攀扯上别人。”
“姐姐……”
“谁是你姐姐,少来跟本妃攀亲扯旧的。自己想给自己个的脸上贴金,也不先去照照镜子,看看能不能当得起。”康王妃面色沉沉,呛了廉王妃一句。
廉王妃嘴角嗫喏了两下,终是低首垂下了眼睑,小意的揉搓着手中绣帕,再无他言。
康王妃冷哼一声,眯着眼瞥了眼邵子期,语调阴冷道:“你就是定国公的小女儿?”
“回王妃的话,小女正是。”邵子期端庄一笑,恭谨回道。
“哦,这倒怪了,恕本妃眼拙。这眉眼口鼻,本妃怎么瞧着不像呢。”康王妃轻呷了一口清茶,任由袅袅茶雾将她的神色笼罩其中,益发显得模糊不清起来。
邵子期未曾想到康王妃会有这般问话,面色一愣,遂又恭敬说道:“小女不敢撒谎,定国公正是家父。”
“可本妃素闻定国公风华绝代,其长女又是头一等的美人儿,怎的到了你这里,本妃却寻不出半分的风貌来?”康王妃冷冷一笑,语气越发尖刻起来。“人都说鸡窝里飞出金凤凰来,怎的到了你这儿,反倒成了凤凰窝里滚出个灰鸡仔来?”
邵子期知自己容貌平平,虽说尚胜小家之女,可在这美人如云的权贵场中,却当真是生得平凡了些。如今被康王妃这般直言点出,邵子期面上虽然未有异色,可这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起来。
“臣妇……”沈辛夷心中微痛,开口便要替子期解围。
“国公夫人不必插言,本妃只听她自己说。”康王妃出声打断了沈辛夷未完之言,尖声说道。
赵文华与淮王妃暗递了眼色,虽然口中尚说着各自发间的釵饰,但全幅心力已然偏到了邵子期与康王妃这里。
邵子期面上声色不动,心中却是峰回百转,暗自寻找破解之道。
“怎么了,哑巴了。”康王妃微微拔高了声调,厉声道。
“回王妃的话,说起这容貌之事,小女倒是有个故事要先说与王妃娘娘听。”
“净整这些虚道道,直说便是。”康王妃不耐烦道。
邵子期眼眸轻转,一丝光亮自眸间一闪而过,恭敬说道:“前些日子,小女入皇觉寺上香、为国祈福之时,有幸遇见贤弘法师于寺内讲经传道。小女不才,于参悟一事上平平。但法师所说之言万不敢抛于脑后,皆牢牢记于心间。小女私下认为,这其中倒有一言,恰应今日之景,亦能答王妃所问。”
“你且说来听听。”
沈辛夷见邵子期神态自若,知她定是成竹在胸,高悬之心方才稍稍落下了两分。
邵子期唇角浮起一抹淡的难以让人察觉的讥讽笑意,语调清越道:“法师有云,信佛之人,佛自心中生。佛之所以能超度众生,是因佛心中有佛。亦是因此,佛心中怀佛,目中看佛,口中言佛,佛所见万物自为佛也。众生百貌,亦是由心而化。但凡尘众生……”
邵子期眸中精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