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邵子期寻隙混进那杂耍班子的车队之中,有惊无险的混入圣京城内。如今接续上文,接着分说。
且说那两架骡车一进城中,便顺着当中的跑马大道一路直行,直奔北城而去。虽说这一路车轮滚滚、骡马跑的飞快,可也叫子期瞧见了别样的风土人情。
子期自幼时起,最好踏春赏秋,每有闲时,必要缠着家人外出游玩或是别庄小住。众人瞧她年纪最小,又经不得她的百般缠磨,遂大都依从,子期也是因此知晓了不少闺阁以外的风土人情。可即使这般,子期毕竟是闺中娇养的女儿,这市井生活之景终究离她甚远。虽有耳闻,却实是未曾见过几次。如今有了这般机会,自也是瞧着新鲜。便趁着那狮口处的空隙,自内向外窥探。
这细瞧之下,就是子期,也不禁于心底暗叹那萧帝统治清明。虽说这天子脚下,承蒙祖宗荫庇者颇多,但这一副民丰物饶、太平祥和的盛世之景,却不是能轻易藻饰出来的。
话及此处,子期倒忆起幼时闲人杂语道,这大成此番盛世繁华之貌,也不过是借前朝余晖罢了。大成得建,不过鸠占鹊巢之徒尔,又何言圣明之朝。窃贼寇匪之流,不过徒增笑料罢了,不当一提。
话虽如此,可既能借着前人余晖,造出此等局势,远不是随口说说便能及的。由此观之,足见萧帝心计谋略之深,远非常人所能及。可即便如此,又怎敌的过那“美人色衰、英雄迟暮”的世间常态。人世匆匆,不过百载,再多的雄心壮志,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次消磨殆尽。更莫说那萧帝在这几年间的种种变化,当年的一代枭雄早已被这世间的浮华所囚禁,越发的沉醉于歌舞杂乐,只知一味享乐,在朝政一事上倒是渐次疲软起来。
思及此处,子期面上不由浮起一抹苦涩之意。她瞧着街边行人笑颜,一种难言的沧桑之感陡然涌上心头。当日邵家之祸,虽说是萧帝所为,可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有人摸透了萧帝的性子,行此借刀杀人之举罢了。
至于这内中隐情,子期一路揣摩至今,虽不能道个完全,却也能说个一二。可时至今日,子期区区一个女子之身,莫说报仇,就是保命一事,也是万般艰辛。世道如此,诸事冗杂,还是当从长计议才是。
就在子期胡思乱想之时,只听前面赶车老汉的口中发出一声轻悠悠的吆喝之音,那骡车的车身陡然一颤,瞬时便转进了旁侧里的一条小巷之中。
那老汉熟练的驾着骡车,晃悠悠的跟在前面的骡车之后,行进了约一射之地,方才在一处小院的门前稳稳停下。
“贼猴们,倒地了,还不拍门去!”只听有个男子大声呵斥了一声,众人越发嘻闹起来,跟在车后的汉子们皆你推我搡地上前敲门。
子期瞧周遭离了人眼,便寻隙从那狮子头中溜出,悄然离了那杂耍班子,并未引得一人侧目。
子期虽说借着那杂耍班子的便宜,得以混入圣京。可当子期实实在在的踏在圣京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却陡然涌出一抹孤独之感。她茫然的望着四周,却不知自己究竟何去何从。邵子姜、邵长韫、沈辛夷的接连身死,将子期心中的那个完美世界全然击碎。
如今的子期,就像一直无家可归的羊羔,弱小而且卑微。而她的身侧,却潜藏着数以千计的饿狼。它们嘴露獠牙,眼冒绿光,不知何时就要扑咬上来,好将这只鲜嫩的羊羔拆骨剥皮,吞入腹中。子期深知自己的处境,为今之计,也不过就是潜藏二字。如今的自己人微言轻,最忌莽撞冒进。只有当自己这只羊羔头上的尖角渐次锋利之时,才是真正她挑衅狼群之时。
子期想通了这内中关键,反倒安下心来。她抬头瞧了瞧天色,夕阳西下,明月初升,马上便是宵禁时刻了。
目今,子期的当务之急便是为自己寻一处藏身之所。若是宵禁的夜鼓响起之时,她仍未寻到安身之地,无疑是将自己送入了一个万分危险的境地。这圣京城中的守卫军皆是战场上退下的铁血将士,眼利似鹰,拳脚如虎,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糊弄过去的。
子期虽说生于圣京,长于圣京,可在这认路一事上,却是万分糊涂。她只隐隐记得邵长韫提到的一句坊间俗语中,曾有一句言“圣京四城环金阙,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此言说的甚是模糊,可余下种种,子期却是一概不知了。如今观之,子期今晚命运实是难料矣。
彼时,子期盯着眼前四通八达的小巷胡同,也是万般无奈。就算自己现在能寻得一处客店栖身,莫说自己通身上下未有一丝银钱,就是没有户版一事,那些客店也是不敢随意收留的。子期只得暗暗祈求自己能寻得一处破旧的老房或小庙,借以躲过今夜巡逻的守卫军。至于其它诸事,还得等明儿天明之后,多方细细打听才是。
子期思前想后,也只得拖着自己尚自疲累的身子,游离在圣京大大小小的街巷之中。似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子期阴差阳错之中,竟是走到了原来的定国公府门前。
两扇山高的街门之上犹自贴着长长的封条,朱门之上高悬的牌匾早已摘去,只留下一只破旧的灯笼犹自挂在门前,说着一股别样的凄凉。
子期定定的立在门前,看着阶上堆满的落叶,顿觉胸口一阵刺痛猛然袭来。那些萦绕在她耳边的欢声笑语,恍若尚在昨日。她仍旧是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孩,无知无畏的同众人说笑打闹、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