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殊不知这深陷牢狱泥沼中,不识金乌与玄兔。且说邵子期与沈辛夷关于牢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今日一早,便有狱卒来前,将两人押解出来。
自那沈辛夷挨了那狱卒一脚后,身子便多有不适。起先还不过是咳喘两声,到了后来竟是连痰中也带出血来。几日下来,竟是生生地将人折腾的如骷髅一般,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
莫说沈辛夷这个成人是这般模样,子期亦是大病了一场。那日晌午才挨的鞭子,到了夜里竟是隐隐发起烧了。本就干黄的小脸烧的通红,搭手一摸,热的竟如同火炉一般。
这大牢之中,莫说无药可寻,就是平日里的吃食,也都被克扣的几近全无。好歹在沈辛夷连哭带喊之下,引了个心善的狱卒过来。舍了一瓢冰冷的井水,方才将子期这条小命捡了回来。
子期又昏昏沉沉的卧了几日,直到今日方才有了丝人气儿。子期一时醒转过来,还不待喘口热气,便被狱卒拖拽出来,准备押解离京。
“娘亲小心。”子期轻拍了自己的脸颊,强打起精神扶着沈辛夷,跟在那狱卒身后出了牢门。
待两人到了前面,便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犯人颤巍巍的缩在一处。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瘦的如竹竿一般,身上脏的如同在泥窝中滚过一般,身上的衣裳黑黝黝的瞧不出原来的颜色。
子期挺着脖子细瞧了一圈,也没有一张眼熟的面孔,不由长吐了一口浊气。
前面引路的狱卒知道子期两人的来历,如今见她这般模样,语调讥讽道:“哟,还想着人伺候呢,这是盼着里面有你原来的仆人不成?爷可告诉你,到了如今,就算原来府里倒夜香的婆子立在这里,也被你这官奴高贵到天上去。到时候,还指不定谁差使谁呢?”
子期瞧着狱卒话说的尖酸,也不欲与他分争。又小意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大爷,敢问那些同小女一道来的人现在何处?”
“早就卖了,还等着你来打听。”那引路狱卒随意应付了一声,便引着两人上前画押了。
子期扶着沈辛夷与方才的那群犯人缩至一处,掩下声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
不多时,便有几个狱卒抬了铁镣铐进来,哗啦啦的扔了满地。几个狱卒上前拉扯众人,动作麻利地将那脚铐、手铐与众人锁上,末了又扯了根粗麻绳过来,将众人的脖子串了个串。
子期叫那麻绳勒的喘不上气,下意识抬手轻扯了两下。手还未曾放下,立于一旁的差役便跨步上前,随手抽了子期一鞭,又大声喝骂道:“谁叫你乱动的!都给老子听话些,老子手中的皮鞭可不张眼!”
子期见那差役拿自己点眼,当下也不敢出声。强忍着剧痛,握着手臂退到了旁侧。
待那狱卒将一行犯人全部处置妥当,那负责押解的差役头子上前两步,又仔细的清点了两遍人数,方才与那当头狱卒交换了文书。
待一应琐事尽数交接完毕,那差役头子大喝了一声,唤来了随行差役。几人带着子期一行犯人,摇摇晃晃的出了大牢。
子期跟在前面老者的身后缓步而行,方出牢门,一阵刺骨的寒意便瞬时席卷而来,子期忍不得打了个冷颤,自觉连呼出的热气也带出了两丝冰寒之气。
此时天色尚早,到处还都是黑蒙蒙一片。那差役头子紧了紧自己的袖口,骂骂咧咧的吵嚷了两句,便带着众人直奔城门而去。
城中的路面铺了大块的青石板,尚且好走,待上了官道,路面便成了夯实的黄泥路,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硌的人几乎落不下脚去。子期一行人脚下的鞋子薄,不多时便见了血迹,队伍也因此渐次慢了下来。
那差役头子见众人慢了下来,登时便发了火,手中皮鞭甩的啪啪作响,口中不住呵斥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偌大的圣京城里都没人敢买你们,倒累的老子做这趟白工!脚上都给老子麻溜溜的,若是误了行程,自把你们推到山沟里喂狼!”
子期身子尚小,加之大病初愈,气力上难免有些不足。才慢了几步,便被脖子上的麻绳扯着脑门发麻,只得咬牙提着力气跟在前面老者的身后。
一行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像牲口一般被那些差役驱逐。路上的行人瞧见了他们,未到跟前,便已远远地避到了旁处。
待晌午的日头渐次上来,子期方觉得身上方才有了两丝热气。子期抬头瞧了瞧天色,也不知他们走了多久。她眯着眼瞧了瞧差役手中的干粮,咬紧了下唇,越发觉得自己饿的发昏起来。这般漫无边际的行进,她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路下来,那差役头子都不曾喊过一次休息,只挥着鞭子赶着众人快步赶路。有那脚下稍微慢上两步的,未曾回过神来,鞭子便紧跟着上身了。随着日头渐次歪斜,那些差役口中的喝骂之声渐次多了起来,手中的鞭子也举得越发频繁。渐渐有人忍不住大声哭嚎起来,却只能引来一顿结实的皮鞭。
子期听着身后沈辛夷撕心裂肺的咳喘,心下越发担心。只得尽力压下步子,免得脖上套的麻绳扯到沈辛夷。可就是这般,沈辛夷喉间的咳喘之声,都未曾弱上两分。
一行人就这般走到了日头西下,方才看到了远处的一所破屋。那些差役忙赶着众人快步上前,待到了跟前,才发现是所荒废许久的老屋。差役头子差人将子期一行人赶到里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