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鹰食饱了,飞走了,乌云惨淡,夜风更冷了。
冷冷地夜色中,整个富甲山庄忽然变成了一片废墟,天空在坍塌,大地在沦陷,大片大片的污水冒出来。
污水边有荒草生长,毒虫出没,大群的癞蛤蟆跳来跳去。
是……沼泽地。
沼泽的尽头,还是沼泽。
污水在溅起,毒虫被惊吓,一群群饿狼从沼泽的另一边朝着这一边奔跑过来,踏着污水,踏着荒草。
眼睛散发着幽幽的绿光,长长的口涎拖到地上,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她们原本在追逐毒虫,在追逐蝎子,蜘蛛,可是,在看到凤飞飞之后,却突然改变方向,不顾一切地朝她扑过来,将其围起。
大肆吞噬撕咬,露出身体上森森的白骨,噼里啪啦的。
凤飞飞曾经听到过这种声音,那是在干冷的冬天,大风吹过大平原的时候,树枝断裂,枯叶被吹起的声音。
风在吹,野狼在咆哮,凤飞飞在流血。
可是,她仍然死不了。
没有知觉,没有痛楚。
有的,只是死也死不了的精神折磨。
野狼之后是铺天盖地的马蜂,全都鼓着尖尖的肚子,嗡嗡地飞过来,趴在凤飞飞的身上,钻进她的袖子里,后颈里,靴子里,然后,顺着裤管往上爬,往上爬,一直爬到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
不说这些马蜂的毒刺蛰在身上有种让人近乎崩溃的痛楚,就是那种在身上到处乱钻乱撞的场面仅仅是想象就已经够人崩溃的了。
马蜂离去之后,凤飞飞的整个人几乎都胖了一半。
月明星稀,白鸟南飞,用冰姬的话说就是,这样的一个天气,正好是一个吃人的好天气。
所以,被马蜂蛰得几乎流油的的凤飞飞还没有从痛楚中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呲着獠牙的大狗熊就跑过来了。
狗熊之后是巨蟒,水桶粗的巨蟒从沼泽的污水中,从污水旁边的荒草从中晃晃悠悠地怕了出来,将凤飞飞缠了起来。
然后,在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那大蟒蛇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她连皮带骨整个就吞下去。
凤飞飞一下子就从噩梦中苏醒过来,跪在富甲山庄的青石板上,双手死死的抱着脑袋,大喊了起来:不要,不要……
冰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一场非常好的戏,看到了一个非常棒的杨元似的,无限揶揄道:
凤飞飞,现在,用“满目疮痍”和“惨不忍睹”来形容你这副样子是最好不过了,地狱的情景如何呀?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啧啧”的叹息,道:凤飞飞,二十年前,你是江湖中难得的美人儿呀。
现在,虽然你已经年轻不再,可是,要用这么残忍的幻象摧毁你这样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人的精神实在有些可惜。
既然我们已经从中得到了满足,那么,现在,就让我给你最后致命的一击,开始永久的长眠吧。
不过,这将是极其痛苦的长眠,对于你而言,这是你应得的下场,因为你曾经冒犯过我,冒犯过荻镜宫最优秀的杀手,江湖中最高傲的刺客。
凤飞飞没有吭声。
她仍然沉浸在刚才黑色妖姬之链对她产生的各种可怕的幻象之中。
在那些幻象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冰姬一抖手,黑色妖姬之链顶端的圆锁更加深入地刺进了她的皮肉。
新的幻象,又开始了。
在经过了刚才那几种怪兽的吞噬撕咬之后,凤飞飞发现自己整个人就只剩下了一具森森的白骨。
但她仍然没有死,仍然还有感觉。
她甚至能够用已经空洞的眼眶看得见东西。
这……
此刻的凤飞飞已经不是仅仅用恐惧能来形容了……
就在她手足无措不知所终的时候,忽然发现已经变成废墟的富甲山庄中忽然闪现出一丝的曙光。
一个人影高高地映在凤飞飞面前的青石板上,然后,被那些飘来飘去的风吹得惶惶然,犹如挂在门上的帘幕。
门开了。
一个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这人的身上裹着一件长长的、已经褪色的麻布披风走了进来。
他的脑袋上被一只久经日晒雨淋而发黄的斗笠遮盖。
他的背上背着的一只同样泛黄的竹筐。
竹筐的外面挂着的则是一只泛黄的竹筒,里面装着烧酒,好像只剩下一半了,随着他迈动脚步一晃一晃的。
而肩膀上,则是一柄乌黑的铁剑。
这……这……不就是二十年前闯荡江湖的剑三十的装扮吗?
一切归于静寂。
凤飞飞想动,却动不了,浑身森森的白骨仿佛已经被这缥缈山凝秀峰富甲山庄所特有的宁静给冻结了。
凤飞飞想说话,可是,嘴巴张了几张,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却又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
凤飞飞很想跑过去,涌进剑三十的怀里,问问这二十年他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为什么没有来找她和江丰?
可是……
可是,江湖传言不实说剑三十不是已经死了吗,所以,与葬剑岛的那二十年之约才由索命青衣赴约的?
那他怎么……怎么会突然在这个地方出现呢?
但凤飞飞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她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可是,对于剑三十的感情却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在凤飞飞的一生中,有四个最重要的男人,父亲凤南天,剑三十,丈夫江丰和儿子江湛……
现在,父亲凤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