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山石嶙峋。
一个白老仆挽起袖子,用木桶从潺潺的溪流中将水提上来,倒入砂锅,燃了木柴,慢慢地煮着。
水沸了,提起来,慢慢地注入紫砂壶。
然后,双手并齐,垂于膝下,侍立一旁。
凤飞飞看了看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挥手示意他退下。
白老仆告退。
当他走过山石的转角拿起扫帚去前院打扫的时候,嘴角却忽然露出一丝慵懒的、颇具嘲讽意味的笑。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这白仆人年纪虽大,但在富甲山庄的时间却很短。
凤飞飞只是觉得他很可怜,就将他收下了。
这白老仆平常也不大喜欢说话,每天就那么勤勤恳恳地扫地,劈柴,烧水,打扫庭院,修剪花草……
如果不是在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会象征性的“哦”一声的话,也许,别人会把他当成哑巴的。
可是……
可是,凤飞飞却总能从他的那沉默寡言的言行举止中嗅出一丝……怎么说呢,一丝熟悉的味道。
如果刚才她看到他嘴角在不经意间所露出的那一丝颇具讽刺意味的笑意的话,也许就会赫然现,那股熟悉的味道究竟是什么了。
只可惜的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只是端起紫砂壶,将风一飞和自己的杯子斟满,然后,端起茶杯,慢慢地抿着,感受着这缥缈山凝秀峰特有的月色的味道。
二十年来,她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习惯。
望着那些如水般的月色透过浓密的楝树漫洒下来,悠然地落在凉亭的朱栏上,出清脆的滴答,滴答。
然后,落在新沏的清茶的紫砂壶的壶嘴冒出的白气上,慢慢地渲染,渲染,一会儿,化作一片朦胧。
这片朦胧慢慢展开,展开……犹如慢慢展开的画卷。
只是,当这副画卷完全打开的时候,所显现出的场景似乎太过于凄惨了一些,其中带着血腥的味道。
当那三个一身水晶盔甲、表情凝重而骄傲的刺客披着这富甲山庄特有的静寂突然在这里现身的时候,
当他们之中那个表情妖冶而妩媚,犹如绝色女子般的刺客挥出的黑色妖姬之链将搁置在凉亭下石桌上仍然冒着白气的茶壶击成碎片的时候,
凤飞飞就知道,富甲山庄在粉碎了二十年前的那次大侠柳青阴谋之后,这种特有的宁静再次被打破了。
其实,就在凤飞飞将江湖上的那些武林大豪们召集起来相聚于富甲山庄商量着索命青衣和葬剑岛的这二十年之约以及如何击破荻镜宫的阴谋的时候,就已经有种预感,觉得这可能是富甲山庄最后的宁静了。
现在,那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水晶战士,施施然地走近这后院,任凭那些透过悬崖和山石吹过来的晚风,一脸的高傲和冷酷。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些应邀而来的武林大豪们,以及富甲山庄家丁们的尸体,已经从前厅零零散散地躺到了这后院的凉亭前。
出手搏杀他们的的,赫然就是眼前这三个态度高傲,神情傲慢,一身水晶盔甲的刺客,水晶战士。
那些武林大豪们,不一流高手。
即使是富甲山庄的家丁们,同样不好手。
可就是这些好手,在瞬息之间就被这三个刺客给夺去了姓名,悄无声息的,居然连凤飞飞这样的高手都没有觉。
这三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凤飞飞一怔。
风一飞失色。
可是,刚刚出去的那个白老仆却面不改色,站在一道山石的后面,隐忍地望着这一切,表情凝重。
当那个表情妖冶而妩媚犹如角色女子的冰姬挥出黑色妖姬之链将石桌上仍然冒着热气的茶壶击碎的时候,风一飞和凤飞飞刚好端起这第一杯茶要饮。
当茶壶被击碎的碎片在青石板上出清脆的撞击声的时候,他们又隐隐听到了山门前传来的卓不凡的悲鸣。
风一飞放下杯子,看着这满地武林大豪们的尸体,闻着空气中飘荡着的这些武林大豪们的如梦魇般的血腥,听着山门前卓不凡的悲鸣,表情凝重而悲壮。
在经过了风波里风家堡与雷家堡的那一战之后,他那原本苍白而养尊处优的脸上,倏然多了一份沧桑,一份成熟,一份责任感。
你会惊讶的现,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终于长大了。
风一飞原本缩在袖子里的手突然握紧放在桌子上的剑,看着凤飞飞。
凤飞飞面色平静,仍然吹了吹茶杯冒出的热气,小口的啜着清茶。
然后,看着那个挥出黑色妖姬之链嘴角溢出一丝绝美妖冶笑容的冰姬,那表情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愤怒。
冰姬的这种笑容凤飞飞是熟悉的。
就在二十年前她跟着剑三十游历江湖的时候就已经很熟悉了。
在那个时候,富甲山庄一役中,大侠柳青在亲近她霸占她企图吞并她所有家当的时候的笑容是这样的。
七杀镇上,甘宁甘老三将她和江丰关进监牢,企图以他们为诱饵将剑三十歼灭的时候,笑容也是这样的。
甚至是她的情敌相思夫人白姬绾,在看着他们一步步进入相思迷城所布施下的陷阱的时候,笑容也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凤飞飞在面对这种充满残酷和恶毒的笑容的时候,表情是淡然的,神情是坦然的,心情是泰然的。
因为她的身边有能够为他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