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棠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轻轻地道:儿子就是儿子,即使长到八十岁,在自己的老子面前,永远还是孩童。
阿爹,现在,我真的很想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能够骑在您的脖子里撒娇,可是,现在,恐怕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看,星辰之棺正在慢慢地在我的身上凝结,开始进入永久的场面,而您,可能也要很快地离开这里了,
我想,刚才您应该也已经听到了京兆眉在临死前提到了富甲山庄,我想,现在,富甲山庄一定已经发生了什么变故吧。
在他们的头顶上,虽然初冬的阳光散发着柔顺的光芒,可是,蓝玉棠的身上冰峰一般的紫水晶却在急剧地凝结着,凝结着……
慢慢的,慢慢的……将那裸露在外面的最后一点儿缝隙封印起来。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具犹如水晶般的棺材已经将蓝玉棠完结封印在里面,就跟当初封印了佼佼和尚天刀的一样。
紫色的星辰之棺在朝阳下褶褶地发着光。
江丰就这样怔怔地站在朝阳下,双手负在身后,始终没有扭头去看一下即将与自己,与这个世界永别的儿子一眼。
也不知道是在看这大雨之后重新降临世间的第一缕阳光,还是在感慨在这个江湖的雨夜所发生的这一切。
这个江湖的雨夜带给了他太多的变故。
在这个江湖雨夜中,他先是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洪辉,而现在,他马上就要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
此刻,他的内心似乎应该是极度痛苦才是。
可是,他却一脸的平静。
他就那么负手站在那里,看着朝阳,目无表情,一言不发。
然后,一个阴冷的,带着无限讥诮的声音突然从这死亡森林的某个地方传了过来,犹如寒夜中风吹树干所发出的嘎嘎的声音,道:
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变成雕塑,你个老小子还真能沉得住气呀,居然能不动声色,服了,我是真服了。
话音刚落,江丰就倏然感觉到一阵沉重的杀气,犹如头顶上这漫天飘落下来的阳光,将自己完全包围起来。
带着极北之地阴冷的气息,几乎连这阳光都要被冻结了。
然后,就见那原本插在京兆眉尸体旁的曾经救过蓝玉棠一次的那把尚天刀的剑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犹如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慢慢地拔起,拔起……
然后,倏然就从泥土中飞了出来,在这初冬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下散发出冰峰一般的光,朝着江丰负手的背急刺而来。
可是,江丰仍然没有一动未动,仍然那么把双手负在身后,一脸平静地望着这新的一天的第一缕阳光,浑然不知道自己将要被这剑给洞穿。
尚天刀的飞剑眼看就要从背后刺入江丰的身体,洞穿他的心脏。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贴到了江丰的皮肤,可是,突然就停了下来。
贴着江丰的皮肉定格在那里。
刚才那个阴冷而带着无尽讥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沉声道:好小子,看来,你不仅得到了剑三十的真传,更学会了他遇事不乱的德行,真恶心呀。
然后,语气突然一变。
那原本能够把阳光都可以冻结的杀气倏然就消失了,而定格在江丰背后皮肉伤上的长剑发出“铮”的一声龙吟,跌了下来,插进泥土中。
那个声音的口气也跟着一缓,开始变得亲切而柔和起来,带着玩世不恭而老友重逢的欣喜,大声道:
哈,老朋友,多年不见,你终于还是来了。
江丰仍然那么双手负在身后,不动声息地站在那里,沐浴着这初冬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地道:
如果你觉得躲在那个龟壳一般的星辰之棺里很好玩的话,就尽管在里面躲着吧,哼,真是没想到,潇洒fēng_liú的尚三少爷居然是个喜欢躲在龟壳里的人。
那个声音也跟着嬉笑起来,大声道:哦,多年不见,原本的江湖小混混,人称跟屁虫的江小子,在成为富甲山庄的乘龙快婿之后,不仅身份变了,脾气也见长了,说话从来都是背对着人的。
你是觉得别人都污秽不堪,无法入你的法眼,还是你扭到了脖子,不能四下里转动呀,那叫一个装呀。
话音刚落,就见那原本封印着尚天刀的星辰之棺突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犹如寒夜中风吹树干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犹如泰山般沉寂的星辰之棺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内部操纵着。
紧接着,就像是极北之地万年不化的冰封突然遭到了万吨巨轮的沉重撞击,顶端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而这条裂缝继续扩展,开始在整个星辰之棺上蔓延,蔓延,蔓延……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星辰之棺上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就像是被一拳砸在上面的玻璃一般。
不过,这沉重的一拳不是从外面敲击的,而是从内部击出的。
终于,突然一下就碎裂了。
犹如相互撞击在一起粉碎的星辰。
那星辰的碎屑纷纷飞散开来,转眼间便融化在这初升的朝阳的阳光之下,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然后,就见潇潇洒洒的尚天刀就站在了江丰的面前,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葬剑岛藏剑阁剑神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多出的却是一丝俏皮和顽劣,犹如孩童。
而从左边额头延伸到嘴角横贯整个脸部的那条长长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