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眉的那张漂亮得犹如大姑娘般的面庞就那么半摊在污水中。
然后,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蓝玉棠的话点中了他内心深处的那根柔弱的神经,还是因为那些纷纷落下来的夜雨是实在是太凉了。
蓝玉棠忽然转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看着那些如散落的串珠般落下来,无限感慨,缓缓地道:
现在,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了,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你也应该能够明白洪辉当年的良苦用心了。
京兆眉脸上终于显现出痛苦的神色,半跪在那里,拳头不停地朝着地面上的那些污水砸下去,喃喃地道:
也许,我真的错了,也许,我真的不该那么恨师傅的,也许,上天把我生下来本身就是错误的。
我总以为,在如今的江湖中,只有武功最高的人才是最坚强的,我甚至坚信,只有最坚实的拳头才是男子汉的象征,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确实错了,因为真正用来衡量男子汉标准的不是拳头,而是心。
一个人能够忍受别人所不能忍,做别人所不能做,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不可否认的是,师傅洪辉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为了我们能够有个美好的将来,为了能够我们在动荡不安的江湖中能够立足,他不惜将对我们的爱隐藏在内心深处。
不过,现在再仔细想一想,现实确实如此的,因为以前每次师傅在鞭笞我们,惩罚我们的时候,脸上虽然紧绷得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他眼睛中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怜惜和疼爱的神情,却是一直都没有变的,他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的感情爆发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耳边又重新浮现出刚才的那些画面。
而他的耳边,也不断响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的雨夜,自己在生病的时候师傅爆发出来的那种决绝的声音:
我的这条命算什么,只要能够救回眉儿一条命,生也好,死也好,粉身碎骨也好,无论怎样都好……
好啦,你们都不要再说了,现在,我意已决,就是拿我自己的命去跟眉儿交换,我也毫不犹豫的……
以及自己在睡梦中那种孤独无助的呼喊声:师傅……阿爹……师傅……阿爹……师傅……阿爹……
原来,蓝玉棠说的没错,师傅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都是那么重要,只是仇恨把这份爱隐藏到了内心的深处而已。
师傅……阿爹……师傅……阿爹……师傅……阿爹……师傅……阿爹……师傅……阿爹……
京兆眉的内心在低低地呼唤着。
原来,自己也在一直压抑着感情,压抑着对师傅的爱。
这个时候,京兆眉那被冻结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开始慢慢地融化,慢慢地从内心深处的角落浮出水面。
可是,这种完全苏醒的感情却使得他更加痛苦。
这种苏醒的感情使得他决定要做一件能够用来偿还这么些年来对师傅的误解的事情。
想道这里,他那原本已经僵硬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然后,猛然一撑地面,整个身体居然站了起来。
蓝玉棠冷哼道:京兆眉,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
京兆眉擦了擦嘴角沁出来的鲜血,然后,一抖肩膀,将那件被污水浸透的长衫剥落下来,扔在一旁,跟蓝玉棠一样,赤裸着上身,任凭那些莲花花瓣的雨滴急剧地滴落下来,砸着他那坚硬如铁的胸膛,缓缓地道:明白了。
蓝玉棠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京兆眉原本紧绷着的眉毛慢慢地舒展开来,望着雨中洪门的方向,仿佛看到师傅洪辉在自己生病的时候那种亲切的面容,道:
现在,我已经对师傅做了那么大的错事,他可能已经在我的阴谋之下不在人间了,而洪门也已经被我搞得支离破碎,
这二十年来,我辜负了师傅的一片苦心,可是,现在我想,只有用我的鲜血才能洗刷我所犯下的这些错误。
说到这里,他用脚尖将扔在一边的青丝银琴挑了起来,然后,一抖手,便从琴身中间抽出一把刀。
流线型的锋刃。
半弦月的刀身。
是雉子游原刀。
雉子游原刀出鞘,京兆眉双手擎住长长的刀柄,将刀尖微微上扬,侧在右肩膀的一侧,沉声道:
蓝玉棠,我曾经的好兄弟,也算得上是我的授业恩师的你,刚才,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一个人只要撇去自己内心的仇恨和邪恶之心,就可以战无不胜,
那么,现在,你就用你的不死玉箫向我证明一下事实确实如此吧,而我,也会用同样的心情跟你战斗到底。
如果我打败了你,那么,就说明刚才你所说的那些都只不过是一些迂腐无用的说教,我会看不起你。
如果你打败了我,那么,就证明你的话是对的,而我,也正好可以用自己的鲜血洗刷掉对师傅的罪孽,以及对你的大不敬。
京兆眉刚才虽然遭到了不死凤凰蓝玉棠黄金凤凰枪致命的一击,可是,现在,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浓重,更加强大。
此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漫天杀气重却已经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斗志和惊人的气势。
而蓝玉棠好像也一样。
他猛然一抖手,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又在突然间伸出来,露出黄金凤凰枪的样子。
蓝玉棠在这漫天夜雨中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