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双手背到身后,望着那个中年汉子慢慢地从桌子上滑下去,倒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里慢慢地流露出惊讶和恐惧的神情,忽然就笑了起来。
这是他走进掷金山庄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这笑,看起来虽然有些无力,有些疲惫,就好像是从嘴里硬挤出来的,可是,笑得却是很开心,甚至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他在望着那中年汉子慢慢倒下去的时候,本来握在他手中的银票也开始慢慢地落在地上,洒了一地。
本来散发着油墨香味儿的银票慢慢地折射出灰暗的秋色,轻飘飘的,就像是刚刚从树上飘落的树叶。
那主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他,然后,一挥手,几个人便抬着这中年汉子的尸体匆匆离去。
主管冲着姬四绝点了点头,也离去。
姬四绝仍然在笑,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又有什么好笑的。
可是,突然间,姬四绝的笑容在嘴角边冻结。
他的脸突然变得很难看。
姬冰燕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忙四处看了一下,然后,指着帘子后面那团黑糊糊的正在晃动的东西,惊恐道:爹,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姬四绝忽然闭上了眼睛,仿佛是想用心去感觉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吁了口气,淡淡地道:好像是呼吸的声音。
姬冰燕仿佛还有些惊魂未定,咬着嘴唇,紧张道:可是,刚才我已经看过了,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的,难道——
她虽然很想说,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虽然她明明知道,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鬼神之类的东西,可是,她却又偏偏认为,帘子后面的那个晃动的黑影就是鬼。
女人的心思,本来就是一种很矛盾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刚想上前看个究竟,就见那扇帘子突然被挑起来,阴影晃动,然后,慢慢地走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得几乎能够吓你一跳的人。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几乎没有不被吓到的。
那么,这个究竟是什么人?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姬四绝虽然很想知道,可是,却没有问。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个人一眼。
他只是慢慢地蹲下去,将散落在地面上的那些银票慢慢地收拢在一起,叠好,然后,揣进怀里。
这个时候,他才转身来,看了看来人一眼,甚至还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你就是这里的大老板?
那人虽然很想点头,可是,也只是摇了摇头,冷冷地道:虽然我很想是,可掷金山庄的大老板却只能有一个。
姬四绝一愣,道:难道你不是?
那人像是有点儿无奈,又像是有点儿落寞,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难道,而是本来就不是。
姬四绝也微微笑了一下,道:那你本来是什么?
那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淡淡地道:我本来就不是别的什么,我只是一只大水缸,一只会走路的大水缸而已。
这个人的肚子圆圆的,鼓鼓的,又粗又胖,真的很像是一只大水缸。
当他在轻轻地拍着的时候,甚至还在上下跳动着。
说到这里,大水缸哈哈大笑了一下,接着道:我本来是想把你淹死的,就像是淹死一只狗那样把你淹死。
姬四绝忽然笑了起来,道:哦?是吗?那你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呢?
大水缸撇了撇嘴,像是姬四绝的话让他很生气似的,大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世间最难看的人了,
可是,没有想到,你长得居然比我还要难看,你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
姬四绝笑了笑,道:所以,你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你自己也知道,死人是根本就淹不死的,是不是?
大水缸的嘴还在撇着。
他的这副样子,与其说是一只大水缸,倒不如说是一只大水袋,一只冬天放在被窝里用来暖脚的大水袋更合适。
大水袋将自己的肚子晃了几晃,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是怕你死了之后,我又成了时间最难看的人了,那多无趣呀。
这人长得虽然很难看,可是,说起话来似乎很有趣。
大水缸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接着道:我虽然知道死人是淹不死的,可是,我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办法,一个连死人都可以淹死的办法。
听到这话,姬四绝仿佛也觉得很很奇怪似的,所以,又忍不住“哦”了一下,淡淡地道:是吗?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淹死死人的办法,恐怕还不是很多吧,像阁下这种尊荣的人居然也能想到,想不佩服你都不行了。
大水缸却没有因为这句嘲弄的话而生气。
他仍然在不停地拍着自己大水袋一样的肚子,一副像是拍得很舒服的样子,而嘴巴张得就像是要往外倒水一般,道:
我的人虽然看起来很蠢,可是,我的脑袋却是很聪明的,我却偏偏就想到了,那你想不想知不知道我刚刚想出来的那个连死人都能够淹死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姬四绝摸了摸自己颔下已经有些微斑白的胡子,笑得很和气,淡淡地道:是不是让死人再死一次?
大水缸看了看他,脸上的肥肉颤了几颤,仿佛是正在努力地将陷在肥肉里面的眼睛睁得更大一些,笑道:没想到你比我还聪明。
姬四绝还在摸着胡子,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