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融化,在锅里升腾起一阵阵的水汽。
一指长的泥鳅也被一条一条地扔进去。
在水中游来游去。
不知道是热闹还是拥挤,所有的泥鳅露出一个个小脑袋,煞是好玩。
——好玩个毛,看见这么乌泱泱的一大堆动来动去的小东西,别说被扔进去,就是只看看就浑身痒得难受。
仿佛是为了增加恐惧感,闻停远甚至还当着侬指行的面,把一个不知道是谁串在棍子上正烤着的馒头掰了几块扔进去。
原本被挤到锅底上的泥鳅闻到烤馒头的香气,也纷纷游了上来,摇头摆尾,乱吐水泡。
有十几只甚至还跳出了水面,在锅沿儿便不停地翻腾着。
水花飞溅……
侬指行英雄一世,有生以来从不知“怕”为何物,但此刻,他却怕了。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像是架在火上的烤全羊,红……紫……黑……
闻停远甚至还唯恐他不够怕似的,继续在一旁起哄架秧子,跟王国祯套起了近乎,道:“不知王兄是哪里人?”
王国祯很客气地冲着他抱了抱拳,道:“嵩阳。”
闻停远道:“嵩阳好地方啊,南陵四城,最富的就是南陵呀,听说那位富甲天下的凤南天就是你的同乡。这俗话说得好呀,富家翁的老乡顶起半边天呀……唉,这大冷的天,让王兄你在这里陪着,在下很是抱歉。为了表达歉意,稍后,就让小弟送王兄一件皮裘挡风御寒如何?”
王国祯拱了拱手,笑道:“让小兄破费,那多不好意思啊。”
闻停远摆了摆手,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破费,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说到这里,他用右手食指蹭了蹭鼻尖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似的。脑袋里稍微有些头绪之后,这才道,“兄弟我来自山旮旯里,乃井底之蛙一个,不像王兄你,久居帝都,见多识广,穿过的皮裘比我吃过的盐都多,什么熊皮狼皮豹子皮老虎皮蟒蛇皮更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穿过人皮?”
“什么什么皮?”王国祯使劲掏了掏耳朵,仿佛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闻停远上下打量了一下侬指行,似笑非笑地道:“人皮。”
王国祯会意,目光也在侬指行的身上瞄了瞄,故意拉长了音,道:“这个嘛……在下倒还真没有试过。”
闻停远走到侬指行跟前,在他裸露的、刺满了各种猛兽图案的皮肤上看了看,砸吧着嘴道:“要说这个人皮做成的裘服嘛,真是好处多多呀,冬暖夏凉,驱蚊防晒,休闲养生,还具有美容护肤的作用呢。特别是蛮人的皮——这蛮人久居南越,被那里充足的阳光和丰沛的雨水反反复复地晒了又淋淋了有晒之后,简直比上等的犀牛皮还要厚,还要坚韧,穿上去之后,不仅避暑防寒,还刀枪不入。而且,听说蛮人喜欢纹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上刺,穿上之后,走夜路可以辟邪,睡夜床可以避孕。”
王国祯故作惊讶地道:“哦,是吗,居然还有这般神奇的功效。听你这么一说,那小弟我倒真要试上一试了。只是不知这人皮好不好猎取?”
闻停远拍了拍侬指行的肩膀,道:“容易容易。等会呢,我就把这位蛮兄丢进这大铁锅里,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再在他脑门上划一道十字形的口子,撒上香料、鱼饵之类,锅里的泥鳅因为受热,到处乱窜找洞,就会从他的屁股、眼睛、鼻孔钻进去。这么一钻呢,这位仁兄就会觉得难受,浑身发痒,但苦于浑身穴道被制,根本动弹不了,于是,他的身体的本能就会促使着他不停地挣扎,想将身上的泥鳅挣扎掉,从锅里爬出来,从而催发他隐藏在身体里的内力。在身体达到极限的时候,就会听见“哧溜”一下,他的整个呢,就从脑门上划开十字的那个大洞里钻了出来,而皮,则留在锅里。这个时候,锅里的水正好烧开,用来消毒去毛,再晾干硝好,是制作皮裘的上好材料。”
王国祯拍了拍手,道:“妙呀妙呀,简直妙不可言。”
侬指行却像是被榨干了身体内的最后一丝涌起,猛然挣扎了一下,大叫道:“你们杀了我吧!”
闻停远则啧啧地叹气道:“这么好的一件皮裘,杀了多可惜。”
侬指行道:“你们中州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刑不上江湖吗?”
闻停远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骂道:“不知道就别瞎唧唧歪歪,那叫刑不上大夫。即使刑不上江湖,但你又不是我们中州的江湖人。”
侬指行:“……”
王国祯看了看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道:“哎呀,不好,闻兄,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制住他的穴道为好。听说江湖人喜欢玩咬舌自尽的把戏。如果他受不了折磨中途咬舌自尽了,岂不可惜?”
闻停远道:“王兄多虑了,咬舌自尽这种把戏,其实,是传奇故事瞎杜撰的把戏,根本死不了人。再者说了,人的舌头再珍贵,难道还有人裤裆里的命根子珍贵?帝都不是有很多连命根子都割了的大公公小公公还不是照样活得舒舒服服的。按照我的理解,这咬掉舌头就跟割了命根子是一样一样的,根本就死不了人,只会让人的性情呀容貌呀以及身体器官发生一些稍稍的改变而已,如喜欢女人的装扮呀,喜欢吃狗屎呀,喜欢一条腿抬起来对着墙根撒尿呀,喜欢把自己蜷缩起来到处宣扬说我是一坨牛屎呀各位鲜花快来chā_wǒ呀之类,而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