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起风了。
很大的风扬起很大的黄沙,黄沙中蔓延着无形的杀气,犹如受惊的老鸦扑棱棱地从草丛中飞起。
可是,当剑三十慢慢走进小镇的时候,并没有感到这些杀气,他只感到了这个小镇的贫穷和荒凉,以及死一般的冷静。
这么一个小镇,本不应该这么静的。
风沙起,摩挲着他的脸。
他的脸落寞而粗糙,犹如一块未经打磨过的铁板。
同样粗糙的是他的手。
他的手握着他的乌鞘剑。
乌黑的剑身在秋夜中发着森森的光。他几乎走了大半的小镇,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甚至连只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夜已深。
他没看到人,并不是这些人都躲在房子里呼呼睡大觉,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这里已经十室九空,兔子一般大小的老鼠肆无忌惮地在那些空落落的房子跑来跑去,完全不把来人放到眼里。
剑三十闯荡江湖那么多年,走遍了天涯海角,也没有见过这么荒凉的小镇,这么贫穷的小镇。
这么一个小镇,居然也可以叫做小镇,他真不知道是应该是大哭三声,还是应该大笑三声才对。
他本想在小镇上好好地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美美地吃顿像模像样的饭菜,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接着赶路的,可是现在,这些全都成为虚幻。
他只好漫无目的,或者说是漫有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大对劲,而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说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身上有种很奇怪,很不自在的感觉,就像是正在被一只无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看一样。
剑三十虽然是个最不像大侠的大侠,可是,却一向都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是本不应该害怕被人看的。
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被这双无形的眼睛盯着看的时候,就像是tuō_guāng了衣服站在十五个大姑娘,五十个小姑娘的面前一样别扭。
那把握剑的手,此刻握得更紧了,已经准备好要将剑出鞘了。
然后,猛然一转身,他就看见了一双讨厌的眼睛,一个讨厌的人。
这个人在看见他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冤大头一样,mī_mī地笑着。
这个人一身鹦哥绿官袍,乌帽皂靴,长得倒也不是很难看,他在不笑的时候,倒也官威十足,可是,当他朝着你mī_mī一笑起来的时候,剑三十就有点儿吃不消了,几乎忍不住想把他的鼻子打下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讨厌了。
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正笑嘻嘻地朝着剑三十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像是怕他误会似的不停地自我介绍道:这位兄台,我知道你是从外地来的,你也不用怕,在下是这里的里长,大家都叫我佟秀才,你也叫我佟秀才好啦。
剑三十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脸怀疑地道:你是里长?
佟秀才笑嘻嘻地道:我是这里货真价实的里长,里长的意思就是说,这小镇方圆数十里的地方都归我管辖。
剑三十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笑了,道: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像里长,倒很像是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
佟秀才的笑意更浓了,道:我也知道自己的这副样子不大像里长,可是,我却又偏偏就是这里的里长。世间就是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就像是有些女人明明是婊子却偏偏打扮成千金大小姐,而有些千金大小姐又偏偏去做婊子一样。唉,不说了,这位兄台,我一瞧就知道你是想找活干的,你遇上我算是你走运了,我认识的人多,门路也多,看样子你也是个练武的,我可以介绍你去做打手。不过嘛——
说到这里,他搓了搓手,然后,看着剑三十笑嘻嘻地道:不过嘛,介绍费我是要收那么一点点的,看在你我挺投缘的份儿上,就马马虎虎收你一两吧。
剑三十四周看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他,淡淡地道:一两?不贵嘛。
佟秀才赶紧点头道:不贵,一点儿都不贵,我虽然只是个中介,可是,我却诚实守信,童叟无欺,价格公道,包你找到合适的工作。
剑三十淡淡地道:那你打算介绍我去哪里当打手呀?
佟秀才指了指南面,道:呶,那边就是金钱帮,他们是由两夫妻主持的,如果你喜欢女人呢,那就对胃口了,他们是开妓院的,里面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国色天香,樱桃口小蛮腰,保证你一见就喜欢。
说到这里,他又指了指北面的面豪大的宅子,接着道:呶,那边呢,就是兄弟帮啦,甘老大一出手呀,这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好阔气的。不过,可惜呀,他们那里没有女人供应呀,哎,如果你想玩两手的话,那就行了,他们是开赌场的。不过,如果我是你呢,我就不会拣兄弟帮,因为辛辛苦苦挣来的,还不够输呢,喂,我说了那么多,你决定了没有?
剑三十仿佛听到了他说的话,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仿佛在听他说话,又仿佛在想些什么事。
他站在岔路口,南面看了看,只望见里面确实有不少穿红戴绿的大姑娘进进出出的,嬉笑着向他招手,朝着他抛媚眼儿。
门前挂着一块镏金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金钱帮。
金钱帮的意思可能是,有钱这些大姑娘就来帮你,没钱你就哪儿凉快哪呆着去吧。
这个自以为让剑三十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看了看北面,北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