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从一楼楼梯还没上到二楼,就见楼梯拐角处张秀芬抱着肚子坐在地上,她一脸刷白,看着秦步川:“弟……弟弟,你哥,你哥——”
张秀芬说到这里说不出了话,她眨了下眼,头一垂,先是沉默,然后便是一声极痛苦的呜咽在这拐角散开,好像她这一声所有的苦和难都集中了在此刻,人生再也没有什么欢愉可言了。
然后秦步川就看到张秀芬身下一滩血水缓慢而快速的洇了出来。
这一晚可谓凶险的精彩,张秀芬被抬到了医院,八个月的身孕破了羊水,不生也要生,张秀芬在手术室中生孩子生的和其他孕妇不一样,她不是尖叫,她是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生孩子生的像是死了人。
秦步川站在走廊头抵着墙,知道嫂子不是因为生孩子痛哭,嫂子是心里痛,痛的比生孩子还痛。
半夜时分,张秀芬的痛哭声停了,手术室中传来一声猫叫似的哭声,细弱的像是幻觉。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时,秦步川看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孩子只比两个巴掌大一圈,总共四斤一两,黑红皱着的皮肤非常薄,薄的能看到下面的血丝。
这孩子算是不幸,幸运的是张秀芬不算凶险,除了那一跌,孩子生的到是顺遂,虽然她哭的凄厉,但是孩子是没动刀子自己生下来了。
这孩子进了透明的箱子,张秀芬却是被看护妇擦干净身子躺床上睡着了。
秦步川进了房间,坐在嫂子身边,想想握住她的一只手,这动作和现在这里的人,都该是他大哥来做。
可是大哥不在,且以后可能也都不在了,秦步川心中便慌乱的厉害,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两个月前大哥离去的话却又在脑子里浮现。
这一浮现,这人的音容笑貌就好似不过昨日,男人英俊的脸上表情很严肃,男人对他道:“大哥走了,家里就剩你一个男人,大哥拜托你,一定要看好家。”
男人又说:“是我对不住你。”
秦步川握着嫂子的手,张秀芬睡得眼角含泪睡得一脸悲痛,他握着嫂子一只手一串眼泪又落了下来,是对不住,这个大哥怎么这么不安生。
他要是死了——那就是谁都对不住!
后面几日,张秀芬刚生产完,是不能动的,秦步川家中医院来回的跑,那个孩子也有问题。
不用医生说,他看着也有问题,是个男孩,瘦弱的很厉害,一看就是所有东西都长齐全了但没长好就来了人世。
张秀芬被推着轮椅来看了一回,看了更难过,难过的满嘴乖乖的喊,希望乖乖能乖乖的活下来。
乖乖成了这孩子的小名,喊了半个月,竟然褪去了一身黑红皮,身子骨肉逐渐丰满也长了肉,半个月过去抱回家,除了身量略小看着也是个白胖的婴儿了。
回家那日下起了雪,汽车夫开得小心翼翼,凌熙然和秦步轩那两个好友杨露、顾庭生亲自来接秦步川。
结果杨露坐在了副驾驶,后面坐了个秦步川和张秀芬,他就只能坐在后面的车中。
凌熙然坐在后面那辆车中,看着前面,知道自己不该生气,但一张脸比外面的落雪还要冷。
秦家这遭事刚出,他二话不说的跑到医院,谁知道秦步川嫌他是个累赘,都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少爷,凌熙然硬是被秦步川赶回了家。
凌熙然便忍,知道川哥儿不容易,但是他想,这事又关他什么事呢,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秦步川才掺和进来,可秦步川却还嫌弃他。
凌熙然看着车窗外的雪花,冷冰冰的脸上开始了悲伤,他想,果然秦步川的爱与他是不一样的,这是一段从不对等的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