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裕还待劝说驽勒死心,可下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驽勒呕出大口鲜血,原本因着迅速消瘦便有些青白的脸,如今更无人色。
“纹斛怎么可能会死。”
“他那么聪明。”
那么聪明……
眼前突然出现了那日他立于宫墙之上的身影,他伸手挽留,可纹斛却只给了他一个解脱的笑。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和卫诚会继续纠缠,不死不休。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人间的帝王将相,管不得黄泉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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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
“阿嚏!”
翠巧进门儿就听见一个大喷嚏,往里屋一瞅,果然见着那个裹着棉被的球。
“真不懂你这人,如今春暖冰销,光膀子下河摸鱼有的是,偏偏你又是烤火又是加棉被,还能生病!”
嘴上虽然嫌弃,可毕竟不能将人丢那儿不管,翠巧认命地折返回去温伤寒药,留了那团球在里屋没半个人看守。
哼,子母蛊一旦种下,就是把他撵出去了也得乖乖爬着回来。
“大人!”
翠巧脸上的鄙夷还未收起来便撞见了孔善,还好主子是个脾气好的,不会计较她这些小差错。
“这是往哪儿去?”
“回大人,屋里那位身子娇贵,奴婢这是去厨房端药呢。”
孔善微笑着点头,俊逸儒雅,温柔和善,看得小丫鬟俏脸一红。翠巧捂着脸颊要躲开,却在转身之时听见了一句轻飘飘却也致命的话。
“顺便给你自个儿嗷碗哑药,就算是主子对你不敬贵客乱嚼舌头的赏赐了。”
翠巧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孔善那张依旧和善的脸,可方才的春心萌动却再寻不见,她只条件反射地跪倒在地哭求,可惜孔善已然转身进屋,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屋里的摆设乍看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经不住仔细一瞧,哪儿哪儿都透着古怪——屋内的茶壶茶杯不仅都是竹子木头所做,外头还包了一层厚厚的皮料,这般顺着寻过去,不仅茶杯,连桌子、门板、房柱皆裹了一层厚厚的兽皮,就算成年男子全力撞上去,这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死不了。
“臣孔善问五殿下安,殿下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孔善依旧笑眯眯地对着床上那团棉球问安,礼仪态度挑不出丝毫错来。
棉被球裂开了,钻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一脸苦大仇深。
“你这儿风水不好。”
“寒舍置备仓促,没能细心挑选风水上佳之地,让殿下受委屈了。”
“这倒没啥,你也不容易,再多给我一个火盆儿就行。”
纹斛说完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整个人依旧抖得厉害。屋中已烧了一个炉子,窗户半掩着,寻常人进来只会觉着闷热如夏,偏偏他却如置身冰窖之中。
要是有阿宁在就好了,至少能省个暖炉。
孔善并没有因为纹斛的怠慢而生气,相比那位阴晴不定的六殿下,眼前这位倒是识趣得多。
当然,也危险得多。
“倒是善考虑不周——屋里冷沁沁的缺了人气儿,也难怪殿下觉着冷清,应当再派些人手来才是——阿乌,去请卫公子过来。”
语毕,房顶传来细微响动,纹斛伸出脑袋往上瞅了一眼,啥也没瞅着,只顺道看见了孔善那双眯眯眼。
“有一道人曾言,善这双眼该是凤眼,乃忠臣之相。”
“那道人估计眼神儿不好。”
“修道之人岂会用凡眼看世事。”
纹斛不说话,照样看着那双眯眯眼。
看得一哆嗦,最后还是缩回了被子里捂着。
“殿下不信?”
“信,哪儿能不信呢。”
纹斛牙齿打颤,身上暖和不了,只能拼命缩成团儿,恨不得缩进娘胎里。
算了,阿宁还在娘胎外头呢。
“你是忠臣,我却不是君主,忠与不忠于我何干——给我一盘烧鸡。”
“殿下怎能妄自菲薄,殿下高才,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成大事者怎能吃烧鸡这等俗物”
“成大事不拘小节。”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见细微处也能定成败。”
纹斛盯着孔善那双眯眯眼。
“我坚持吃烧鸡呢?”
“殿下不再考虑考虑”
“龙脑凤眼睛留给我那宝贝弟弟吃罢,孔大人没听说过孔融让梨”
“殿下没听说过能者居之”
“天下能者可不止在我薛家,我观孔大人面相……贵不可言呐。”
“臣惶恐。”
“你给了我烧鸡慢慢惶恐。”
纹斛饿着肚子跟孔善打哑谜,偏偏这人油盐不进只肯给他喝西北风,肚子里的异物没有食物灌溉又开始蠢蠢欲动,纹斛疼得蜷缩在了床榻上,直到门板再次被人推开。
背着春*光,可不正是三月未见的卫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