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高达数尺,无数自然垂挂的钟乳石,与尖锐凸起的石笋相连,形成一座天然石阵。
王学一直抿着嘴闷头奔跑,待到两次回首不见追兵后,才发现前方和来路都是一般模样。
魂体行走异常轻柔,周围寂静毫无杂音,想大喊一声通过回声辨位,又不敢将绿水吐掉,遂用双掌拍击啪啪作响。
充耳虽有叠荡,却依旧难辨左右,不由自嘲非比雷达声呐,不过也证实了眼下安全方面暂且无虑。
他原地想了一下,还是按照奔跑时的方向继续向前,脚下碎石早被河流冲刷干净,无有工具用于标记,石柱坚硬又拳掌难伤,一时间无计可施。
按照王学对冥界的臆想,正经投胎应该需要向下穿越地壳、地幔,而后到达地表,至于传说中的六道轮回,他暂且归于“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一对应;考虑到重生为人尚需几年方能独立,自己来冥界满打满算不过人间一年,所以他更倾向于寻找地底有水,阴气极重的地方偷渡。
若实在不通,守住方位多等几年也行,可现在应该就处在沙漠下方深处,却还是没见到任何可供穿越的地方,令他对自己先前的推断产生了怀疑。
古人把精、气、神说成人身“三宝”,用来形容一个人显露在外的状态,比如有萎靡不振,也有浑身亢奋。
其中“精”被中医认为是生命起源,是秉承于父母的先天体血,也就是生物课上学的“受精卵”,道家还将其区分先后,先天承父母,后天自生衍;
“气”则是呼吸循环,用于支撑机体运转的动力,所谓“气功”、“练气”就是通过某种方法提高肺腑效率,增加驱动力,而道家将前者无意识地呼吸叫先天,有意识地修炼称为后天;
“神”就是外放的内在状态,或目光炯炯,或眉眼呆滞,道家说“元神”为先天,用于自我肯定,“识神”为后天,用于接受外在。
王学生前对此未多思虑,和大部分人一样,觉得它们就是个替代身体状态的词语,可是他现在回头一想,觉得好像大有问题。
因为中国从古至今,很多方面都涉及到“气”,比如风水、武术、中医,乃至科学,而中医里又有“地气”一词,原本是说瘴气一类,属阴,现常被指代五谷杂粮,并且“人若不接地气便容易生病”的说法在民间也广为流传。
如果把“地气”和人体结合起来,即为:阴气由大地滋生,经人体循环流转,提供最原始本能的动力。
这让王学不由得大胆假设:所谓“世间万物皆有灵”,那“地气”就是冥界魂体,是植物或动物等生命体死亡之后,释放出来的一股意识,也就是类似自己现在的状态。
按照这个思路继续下去,“精”有人间传承,“气”为冥界供给,那么“神”便是由天界赐予。
由此推论,一个新生儿降生,需要先天精血培育基础肉身,并从冥界接引灵魂意识,再由天界降临原始本能,三元融合,缺一不可;若少“精”则先天畸形,缺“气”则意识不清,无“神”则行动迟缓。
再结合王学自身的状态,似乎已经足够说明,人间一生外加冥界一世,方为一个轮回!这与古埃及神话传说中的思想不谋而合。
那么消除灵魂的前世记忆,就不是自人间死后进入地府、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之类的即刻执行,而是在冥界结束,转世为人的最后一步才完成;父母所孕先天之精,不但是子女后代肉身的起源,还承载了双方的精神意志,用来排除异己,泯灭灵魂前世记忆似乎也无可厚非。
婴儿初生大声啼哭,可能便是因为不甘过往,尽皆消散的缘故吧。
若真是如此,又应了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希望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让众生饱尝痛苦和绝望。
此时王学皱着眉头靠在钟乳石上,他发觉自从获得额外能量后,自己越来越容易胡思乱想,这与以往习惯头脑放空的状态大为不同,倒和“三思而后行”的儒家思想一致。
只是这番想法一出,立刻打消了他原本打算投胎的念头,要是因此忘记了儿子的音容笑貌,那还转世重生做什么?可自己生前是坠河而死,一年的时间不说尸骨无存,即使被打捞上来也唯有火化一途。
投胎不可行,骨肉无依附,难道要借尸还魂?传说茅山道士略通此道,但自己不重生又怎么学?思来想去,如同鸡生蛋、蛋生鸡,弯弯绕绕拐进了死胡同。
他当然也想过冥界应该还有其他人存在,但扶桑树下的情况有些难以捉摸,总觉得好像属于异常情况。树脂白色能量遭到蚕食,只剩下绿色的木气,多半又和顶端的黄龙有些牵连,如此说来它被封困压制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了。
王学豁然身躯一震,心底涌出一股难以置信的想法:那些黑色烟雾,密集虫豸不会就是生魂灵体吧!
脑中又回到初入冥界的时候,他无意中抵御幻象,吞食黄龙血肉,在苦海所见众生被困,血潭布满的异类虫豸,还有天灾时的惊世哀嚎,此时回想起来竟是如此相似,都被黄龙操纵了。
一直以为扶桑周围,水分尽失,化作千里黄沙是冥月天灾造成,如今看来似乎未必便是如此。
若自己所料不差的话,头顶直至沙漠必然藏匿有无数冤魂傀儡,之前灾难刚去魂灵尽灭,侥幸躲过,而且未服木果应该也难以辨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