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了了,嗨,我这里嘴巴倒是把事儿扯远了,因此这对母子来了驿站,上上下下哪里还敢怠慢,就把他们好好得安置下来,所幸是乡下人,质朴的紧,也不要东要西的,晌午的时候,宫里就来了旨意,这事儿,那就该三爷说了。”五爷连忙截下话头,灌了好几口茶,显然是渴极了。
“五哥说的是,那一日我也见了的,宫里出来的旨意,原本五城兵马司是要去护卫的,到了城南驿站,还没空和五哥说上话,这旨意就说了,是道口谕,说赐柳王氏太后手书新词。”
“所以此词应该称《蝶恋花》赠柳王氏?”那个中年文人惊讶极了,“如此柳家可要闻名海内了!”
“是啊,那柳王氏倒是也颇懂文墨,当下谢恩展开读了起来,读到第一句就已经泣不成声,梗咽地读完全词,更是瘫倒在地上了。”那三回想那日,今个还是不禁动容,“太后实在是仁厚啊,不以柳王氏卑微而鄙夷之。”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那个面带愁色的年轻人喃喃自语,“这词哀恸入骨,却又霸气无比,实在是帝王手笔啊。”
“是啊,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这样的尾句,又脱离了以往游仙词的刻意悲惋,把这词提到了极高的层面,悼念先帝爷和为国捐躯英烈,又将长毛逆贼平定之事告知上苍,忠烈感动流下眼泪,化成亲朋大雨,妙妙妙!赠与忠烈之家,实在是名至实归!”那个中年文人连连击掌,称赞不已,“柳家得此佳作,必然流传百世!”
五爷歇息够了,随即又说道,“这位爷说的没错。这柳指的就是柳家,这旨意来了之后,我们驿站更是不敢怠慢了,上上下下一定要服侍好这母子俩。几个人一合计,晚上也要派人坐更才是,我和另外一个人就一同坐更了。想不到,”五爷一拍大腿,“这晚上又让我遇到了一件奇事!”
众人凝神闭气。听着听五爷的下文,“到了二更的时候儿,我们两个在廊下正是迷迷糊糊困倦的紧,突然听到了里头传来了柳王氏的哭声,我听到了险些魂飞魄散,莫非难不成是在这驿站受了委屈?若是如此,不用武大帅打上门来,我们几个自己就该抹脖子了!想到这节,我也不去顾及什么,连忙扑到门前。就准备进去问安了,这胆子小啊,这么些天,这么所见所闻,真的,生怕怠慢了这两位贵客。”
“还没来得及敲门,这里头就传来了柳王氏那儿子,唤作柳亨的年轻人的喊声,‘娘,你就让儿子去从军吧!’我楞了一下。原本敲门的手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起来。”
“柳王氏抽抽搭搭得哭了一会,才慢慢说道,语气却是极为坚决:‘你趁早死了这个心。你老子大哥都是死在战场上的,我就指望着你这个儿子给为娘养老送终,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你老子,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柳亨急切得说道。‘娘,我知道,这事儿您一准不肯,可我这些日子没一宿睡的好,每夜里都梦见浑身带血的大哥和爹爹,愁眉苦脸的,可自从咱们从英烈祠下来,他们两个就是眉开眼笑得朝着我,就是不说话,浑身干干净净的,还穿着官服,’柳王氏惊呼,‘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柳亨又诅咒发誓,‘这事儿儿子怎么敢欺瞒娘,这是太后娘娘和朝廷的恩典,我想了好几夜,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报答太后娘娘的,所幸自己个还认得字,身子也健壮,这才想着从军,报答太后娘娘的恩德!’”
“那柳王氏沉默不语,长叹了一声,柳亨又连忙劝道,‘我也有两个小子了,这柳家的香火总是能继续下去,我也不愧对列祖列宗,有爹和大哥这样的英雄好汉,我就当不得吗?娘,你就让我去吧,爹和大哥在天上保佑着我,必然是不会有事的,娘您就放宽心,等着做诰命太太就是!’”
茶馆内鸦雀无声,连原本记账的掌柜也停下了笔,毛笔在账本上滴开了一团巨大的墨迹都不曾察觉,那几个秀才原本是极为鄙夷当兵的,听到那五爷说着此事,不由自主地入迷了,那年轻人也放下了茶盏,凝神细听起来,五爷见到自家的话语如此引人入胜,越发得意起来,“柳王氏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当什么诰命太太,你若是能平平安安一辈子,那就是最好了,满天神佛,诸位菩萨,请保佑柳亨一辈子平安喜乐......’如此反复念叨,我在门外听着都痴了。说来惭愧,我倒是偷听了这么久,”五爷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老者连忙宽慰,“五爷又不是想去偷听,只不过恰逢其会罢了,还请五爷继续说下去,那柳亨,”众人连忙跟着点头,“能不能去从军了?”
“我就站在门外,门内点着一盏油灯,母子两人身影恍恍惚惚,过了许久,柳亨才继续说道,打断了柳王氏的念佛声,‘娘,你就让我去吧,我就呆在家里,这心里不舒坦,也活不了多久的!’说完室内就传来扑通一声,柳亨的身影低了下来,想必是跪在地上了,我只听见他喊道,‘娘,你就让我去吧!媳妇儿会孝敬您的,有了皇上亲手赐的金牌,家里肯定能过得好了,我一个人在外面也能安心打拼,就算将来儿子一不小心死了,为国捐躯了,也能入英烈祠,不会孤苦无依的!’说完室内就响起了连串的磕头声,柳王氏长时间地不语,过了一会,唱带着哭腔,说道,‘罢了罢了,留得住你,也留不住你的心,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