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觉得我目前表现如何?”埃修随口问。
“君王当然只能与其他的君王比较,所以在我的参考系中,你的竞争对手有三位,分别是卡瓦拉大帝、阿尔弗雷德大公以及帝国皇帝奥萨。很遗憾,与他们相比,你在各方面都是不及格——武力不在比较范围之列。而就算是将参考标准降低到领主的水平,你的得分仍旧惨不忍睹——虽然很多领主或许还不如你,至少你亲自主持过依斯摩罗拉的地方法庭并仲裁纠纷。”赫菲斯托一板一眼地回答,“巴兰杜克,与你的同龄人比起来,你的做派过于老成,然而相较于真正的长者,在行为处事时又不免暴露自己匮乏时间沉积的智慧;性格过于沉郁,封闭心扉并不会对你寻找志同道合的追随者起到任何帮助;思考方式过于被动,依斯摩罗拉是你的领地,我本该只是你手下的工匠长,但从来到这里开始,我参与村庄事务比你这个领主还要积极,从经济规划的完善、律法系统的建立再到如今战略战术的运筹,我所做出的贡献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名工匠长的范畴。你应该是一个事必躬亲的决策者而不是一个只会点头吭声的甩手领主。换句话说,巴兰杜克你过早地具备了君王片面的风范,却缺乏君王所有的品格。你如果以为征伐潘德时遇到的对手都跟我或是布罗谢特一样,听到预言之子的名头以及印证身份的事迹就会纳头便拜的话,那这个预言之子谁都来做都可以,秩序女神不可能以如此轻慢的态度指定自己的代言人。”
“我从未如此认为过,”埃修肃然回答,“哪怕我如今接受了这个预言之子的头衔,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心安理得地享受随之而来的一切红利或是特权。这个名号对我而言曾经是命运的枷锁——如今依然也是,唯一的区别是我不再对此感到抗拒,而是主动选择了担负这一枷锁——以及相应的责任。无论是您、伊凡勒斯子爵亦或是布罗谢特,为我提供的任何帮助都是在让这个枷锁更为沉重。面对如此压力,任谁都会感到压力与惶恐不安。”
“你想说不包括你在内?”
“不,包括我在内。”埃修认真地说,“创造历史的预言之子最终却湮灭在历史中,仅仅只是这个想法就足以让我感到惶恐了。”
“看不出来你脸皮还这么薄。”赫菲斯托耸了耸肩,“巴兰杜克,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可不是什么知心老爷爷,你可以去外面找棵中空的龙牙松倾吐这些有的没的想法。老头子我现在还愿意耐着性子陪你在依斯摩罗拉折腾自己所剩不多的光阴,而不是一走了之另谋高就的原因只有一个,同时也是你相比卡瓦拉、阿尔弗雷德以及奥萨唯一具有的优势,那就是你是个年轻人,时间赋予你了充裕的成长空间,历史对你毫无刻板的印象。没有人生来注定是君王。卡瓦拉在大陆上开始自己的征伐前不过是温德霍姆潘德家族的浪子,他在你的年纪甚至还没有一支像模像样的私属部队。此外,我得承认,你作为一名决策者也没有愚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至少你今晚没有贸然对奥登堡的部队发动草率的袭击,而是在侦查完情况后便选择返回,这很好,说明你的思考方式开始向一位领袖靠拢,而不再是一个徒有武力的莽夫。不过,想要实实在在地担负起‘预言之子’这个头衔——按你的说法,这副命运的枷锁,你目前,至少,你得想办法解决掉奥登堡那支一千五百人的军队,不然不仅仅是你,老头子我自己都要湮灭在历史中了。”赫菲斯托的目光落向埃修背后那汇集自己毕生心血的造物,一瞬间表情中闪过莫名的悲怆,“我无所谓个人的生死,但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发明成为陪葬品。”
“那现在轮到我成为知心小娃娃了?”埃修笑了笑,说,“我可以帮您再找一棵中空的龙牙松。”
“嘁!”赫菲斯托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冲埃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顺便一把抄起自己手边的子弹劈头盖脸地砸过去,“雪停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赫菲斯托的计算秉承了北地学者实事求是的严密精准,没有任何夸大或是保留,自那晚长谈后夕阳第三次沉入迷雾山脉时,依斯摩罗拉的西侧赫然立起一座坚冰构筑的复杂工事,封冻大半年的冰流因此提前数个月进入了碎冰激荡的汛期,若干来不及养出油膘的寒鱼极大地充填了依斯摩罗拉的粮仓。
在凿穿了冰流后,埃修独自承担了日常的巡逻任务,因为只有他才能在离依斯摩罗拉足够远的地方巡逻,并且在发现敌情后凭借焚野卓绝的脚力第一时间赶回来布置防线。但第四天第五天过去了,举目可及的地平线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不和谐的波动。第六天时,就连普鲁托尔都开始质疑自己这个王储的身份在北境内战中究竟有没有想象中那般举足轻重。而就在第七天的正午时分,依斯摩罗拉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西方天际传来一声隐约的震雷,那是约定的信号,多诺万立即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防线,派发武器,以捉襟见肘的兵力最大限度地填充防御工事的火力强度。顷刻间,一道赤色的云已经自雷声的方向急奔出来,在横穿雪原时卷起大蓬的雪尘。埃修在冰墙前急刹,**被他以紧张的姿态握持在手中,身上还带有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全副武装的多诺万穿过工事,将身后的长弓解下,连同腰间的几大袋箭矢递给埃修,同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