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马洛克率领守备军自北门外瓮城的城墙上撤离的时候,西门的守军还在第一座内瓮城上组织防线。兰马洛克的命令并不难执行,只是他却忘了指派一名临时的指挥官。一片混乱中吉格伍长还是接过了指挥权——他的军职并不高,但他是黑矛骑士团的三大骑士长之一,在这里没人比他更有话语权。在他的指挥下守军终于排布完毕,正规军和佣兵分别把守着将内外瓮城连接起来的两道城墙。北侧城墙的入口是整齐的正规军阵列,由瑞文斯顿的守护者步兵,黑矛骑士团的特攻小队“告死天使”组成。而把持南侧城墙入口的佣兵的成分就很杂了,中坚力量是几支规模达百人的、长期驻扎在波因布鲁周围的赏金猎人团体——波因布鲁被封锁的那一周期间他们很幸运地在城内休整;而后是不幸滞留在波因布鲁,被临时征用的商队护卫;还有一些自告奋勇拿起武器的平民。兰马洛克一视同仁,慷慨地朝他们开放了波因布鲁的武备库,将他们从头到脚武装起来。第七游侠团则占据了第二座内瓮城,沿着城墙摆出一个u形阵列,必要时会为守军提供箭雨掩护。
真是愚蠢的分配方式。基亚叹息,他端着一支轻弩,半跪在垛口后面,身旁摆着一排箭筒。他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北侧城墙的守军,那些正规军的铠甲在并不强烈的阳光下依然明晃晃的,齐整地排列成阵时仿佛一座闪耀的堡垒;而反观己方就寒酸得多了,大部分人都是穿着一身棉甲,外面再套一层取自波因布鲁武备库的兽皮甲。如此泾渭分明的阵容直接导致了南侧防线的强度远远不及北侧,说难听点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还只是个伍长!他忍不住鄙夷起那个叫吉格的指挥官。最理想的情况应该将正规军与佣兵混编,分多梯队多批次多阶段阻击,在保证己方有生力量完整性的前提下最大化地杀伤敌军。基亚都要为自己的构想自鸣得意起来。他不是没想过站出来协助指挥,但是他刚迈开步子,有人就掐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拽了回来,然后将一支轻弩塞进了他的手里:“你就跟在我旁边,哪也不准去。”
“姐,你怎么在这里?”看到特蕾莎的那一刻基亚傻眼了。
“过来看住你。”特蕾莎言简意赅。而后基亚看到肯瑞科与他的侠义骑士走上了城墙。这批生力军的加入立刻让南侧城墙的守军看起来不那么寒酸了。特蕾莎也适时地放开了基亚,不动声色地站到一旁。
这下混不混编都无所谓了。基亚再不去看北侧城墙,低下头专心校正弩机。城墙下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重,整座内瓮城仿佛都在轻微地摇动。可特蕾莎与肯瑞科出现的那时起基亚便不觉得这块防线会有沦陷的风险。吉格伍长的运气不可谓不好,他只是信手糊了一层纸,却立刻有人帮他垫上了好几片钢板。这段不足三十米长的城墙上居然有一名超一流,一名准超一流的武者坐镇,基亚几乎都要开始同情起那些第一批登城的迷雾山战士了。
说到超一流,应该还有一个吧?基亚端起轻弩试瞄,准心在一片攒动的人头间跳动,最后套住了站在阵线最前方的埃修。他正在安静地磨一把短斧,将两块磨刀石握在手指间,夹着斧刃缓缓滑动。他仍旧穿着不合时令也不合场合的单衣,布帛被凛风压得紧紧贴合他的身体,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埃修磨得很用力,手臂每次起落都会带动肩部的肌肉,背阔肌更是如同风箱一般舒张着。基亚可以想象出埃修这时的表情,他应该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冷漠,像是难以捉摸的深潭;但眼里应该会有一点凝重,一点杀气,像是深潭上面缭绕的雾气。这应该是埃修最具有威胁性的时候了,只有在这时他那刻在骨子里的悍戾才会折射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影子。就像当初在王城萨里昂时,他朝奈德·格雷德走过去那样。
基亚始终认为埃修应该有超一流的水平,综合实力甚至还可能强过自己的姐姐。他跟肯瑞科一样,所欠缺的只是一场会被吟游诗人传唱遍整个潘德的战役。
会是今天吗?另一个——不,另两个超一流武者的诞生……基亚若有所思地放下轻弩,从箭筒里抽出弩矢开始上弦。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拘谨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那个……基斯亚先生?”
“怎么了?”基亚抬起头,发现安森就站在他面前。一件对他而言过分臃肿的棉甲套在他身上,外面又被一件过分窄小的皮甲紧紧地箍起来,使得他看起来像个滑稽的人偶。
“有什么事吗?”基亚冲他笑了笑。
“我想知道……”安森吞吞吐吐地说,“杀人……是什么感觉?”
基亚一怔,随即同情地看着安森。这个年轻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成他的战技训练,第一场实战却是要面对规模以万计的迷雾山大军,他还没有来得及钻研如何用武器利落地放倒一个木桩便要开始面对终极的难题:如何用武器利落地放倒一个人。
“没有什么感觉。”基亚示意安森在他旁边蹲下,“也许一开始会特别不适应,你会觉得血莫名的恶心,尸体莫名的恐怖,但最终你会麻木,会觉得那些东西跟木桩没什么区别。有些军队教官会在新兵的训练阶段结束后让他们去充当刽子手去处决俘虏或者死刑犯,这样他们能很快地适应。”基亚说完皱了皱眉,他一直不是很喜欢这种训练方式。他至今都记得自己第一次处决后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