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和纷争都在她身后,辛夷眼前只见得那一轮明月,玉桥如银汉,桥上君子吹笛来,莲生七步陌上人如玉。
紫云楼乱了,她的心也乱了。
她不愿蜷在角落里看他,她想站在视线最好的高台,看清他浅笑时唇角的弧度,看清自己是如何的映入他的眼眸。
江离也在桥上驻足,些些仰头看向辛夷,眸底有星光潋滟。他忽地眉眼一弯,干净而温柔的笑那一瞬间倾了整个天下。
一曲吹毕,江离放下笛,向着辛夷微微启唇,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仿佛是说了两个字。
辛夷却是蓦地懂了。她懂。她都懂。
她怕的是,他不懂。
但好在,他终于懂了。
那两个字是:答案。我有所思在远道,金石坚,冰霜洁,千里相思共明月。这就是答案。
无论是从江离的唇形,还是他沉溺的眸,辛夷都能霎那明白,这是他给她的答案。是那日他夜访玉堂阁,她说她怨他,他说他会给她答案。
二人隔了紫云楼,楼中楼外,只能无言相望。已经半句话都不必了。望得辛夷心中滚烫,只顾得狠狠点头,视线里水汽朦胧一片。
忽地,一只玉手猛地抓住了辛夷的胳膊,长孙毓汝的声音传来:“辛夷妹妹,这可如何是好?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
长孙毓汝抓住辛夷的指尖都在颤抖,号为长孙军师的她,此刻语调里有埋怨,有责备,更多的是慌乱。
辛夷看了眼芙蓉桥,有随从引了江离下去,片刻就没了影。辛夷压下心底汹涌的情愫,淡淡地看向长孙毓汝:“长孙姐姐莫急。慢慢道来。”
长孙毓汝怨气地盯了眼辛夷,急道:“你还问我?且不管你上高台来发什么魔怔,你瞧瞧楼里乱成什么样子了!”
辛夷忙和长孙毓汝回到楼里,也不禁骇了跳。这哪里还是什么七夕花会,简直是修罗场。满地的碎瓷片碎碗,散架的桌案绣墩,鼻青脸肿的随从婢女哎哟哎哟直唤。
高家伤亡惨重,高宛岫独自一人立在场中,她脊背挺直,风姿傲然,瞳仁出奇的明亮,好似燃烧到几近尽头的火焰。
而五姓七望聚成一团,被上百随从婢女簇拥,不屑而又恼怒地盯着高宛岫。她们气得也忘了世家仪态,个个面红耳赤,双目眦裂。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公开地挑衅五姓七望,明目张胆地拳脚相向。
芙蓉园也躁动起来。五姓七望的影卫黑压压地向紫云楼集结,掌管兵权的卢家甚至有兵将在向楼中派遣。仿佛一场闺中引起的战争正在酝酿。
辛夷心中一凉。再是从容的她,此刻也知道闹大了。高宛岫和开始调遣府军的五姓七望对峙,简直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高小姐,你冷静下。形势不妙,切莫冲动。”辛夷死死按住高宛岫的手,同时不停向长孙毓汝使眼色。
长孙氏作为高家的主属家族,高家若出了岔子,长孙氏也会被拉下水。长孙毓汝不是不明白其中利害。
她连忙挡在了五姓七望面前,勉强挤出如昔的笑意:“各位姐妹这是怎么了?宛岫向来嘴直,不过是玩笑之语,何必大动干戈?来来来,姐妹们继续赏月品花,聊聊趣事儿,听听好曲儿。”
卢锦眸色深了深。怒意竟然迅速地平息下来,化作了她唇角诡异的笑意:“也好。我们继续聊趣事。方才我话说了一半,改谱《山之高》的是个和尚。大家都听听,特别是高小姐,更要仔细听听。那和尚法号圆尘,年仅二八就居罔极寺主持,据说佛缘深厚,造诣精淳,不可不谓佛门天才。他原是个孤儿,九岁时被罔极寺收养……”
诸女愈发茫然,没听出什么异样来。五姓七望的眸色越加微妙。长孙毓汝直接白了脸。
辛夷却是心头猛地一阵跳。
罔极寺主持,圆尘。
这便是她走遍长安佛寺,查出的与辛菱鸳鸯配的主角儿。如今扯上了高家,引出了五姓七望这般强烈的反应,只怕这和尚更不简单。
她愈发确信,自己陷入了辛芳的局,而这个局的死关就是这个和尚,圆尘。
“至于圆尘和尚九岁前在哪儿,还有孤儿之说,除了唯一还在世的,当年收养他的老方丈,罔极寺都无人可辨真假……”卢锦不管诸女的异样,冷笑着说得愈起劲。
“你闭嘴!”忽地,高宛岫撕心裂肺的大喝。且不论是不是失礼,那声儿太过凄厉,不似是女子喉咙里发出,倒更像是怨鬼。
高宛岫死死地盯着卢锦,通红的眼珠腾起绝望的死灰:“反了,反了算了!高家忍得下的气,我高宛岫忍不下,为他忍不下!渤海高氏,给本小姐上!”
高宛岫喝令着高家的残兵剩将冲上去,而五姓七望的府军已经包围了紫云楼,卢锦露出得意又轻蔑的笑意,眼看着事态进一步恶化,一抹倩影兀的站在了双方中间。
竟然是宋金燕。她一面按住高宛岫,眼睛却死死盯住卢锦:“卢小姐,敢问‘沦涟冰彩动,荡漾瑞光铺’的下半句是什么?若卢小姐知道,今日风波我宋家绝不吱声。若是小姐不知道,只怕卢家也要掂量下了。”
诸女愣了愣。
辛夷也有些发怔。紧要关头提诗词干什么?还真以为这是吟诗作画的七夕花会呢?
然而卢锦却是霎那微眯了眼。脸颊上名贵的胭脂如同扑死在泥地上的落英,顿时灰喑喑地发黑。
卢锦古怪地沉默了。宋金燕趁空回过头来,安慰傻掉的高宛岫:“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