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砚小时候像个软软的馒头,长大以后五官却多了许多棱角,嘴唇也变薄了。
毓秀却从不觉得他是个无情的人。
华砚见毓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生怕她钻牛角尖,就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些话,你只当我胡说八道。”
毓秀见华砚眼中的笑意不是假的,她也不想再悲春伤秋,就重展笑颜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收了,“你让我的这一局不算数,你我各尽全力比试一场如何?”
华砚见毓秀跃跃欲试,禁不住也来了兴致,“输赢怎么说?”
毓秀眨眨眼,笑靥如花,“惜墨赢了想要什么彩头?”
华砚用半调侃的语气说一句,“皇上赐我九龙章如何?”
毓秀明眸一闪,反将一军,“惜墨要是输了呢?”
华砚被问的一愣,好半晌都不知如何回话。
想来想去,他居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许给毓秀做彩头的。毓秀要他做的事,无论输赢,他都会去做,所以他们两个人的这一局棋,还没落子,他就已经输了。
毓秀见华砚一脸纠结,也猜到他心中所想,心里忍不住好笑,眉毛也笑的弯弯的,“既然惜墨想不到什么,那就由我来说,要是你输给我的话,就做你一直都不愿做的那件事吧。”
华砚一脸懵懂,“什么是我一直都不愿做的事?”
毓秀笑的狡黠,“小时候我羡慕你会吹箫,常常缠着你教我,你却一直都嫌麻烦。”
华砚摇头笑道,“哪里是我嫌麻烦,明明是你嫌麻烦,你哪一回不是学了一点就半途而废,连一首曲子也学不完。”
毓秀脸一红,自暴自弃地一声长叹,“不是老师不好,是我没有恒心,不曾坚持,否则我也不会直到现在连个乐器也不会奏了。”
华砚笑道,“皇上不必妄自菲薄,我们一起长大,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皇上只是做了更重要的事,舍了无谓的俗事。”
毓秀点头道,“一天十二个时辰,想做的事太多,能做的事有限,人人都要从想做的事中取舍该做与不该做。”
“皇上真想学,现在学起来也不晚,虽说融会贯通要天长日久的磨练,可你若单单只学一首曲子,倒也没有很困难。”
毓秀笑眯眯地看着华砚,在棋盘一角落下一颗子,“惜墨是打算把我当初学过一半的那首曲子教完吗?”
华砚一脸玩味,“皇上怎么这么笃定我一定会输给你?”
毓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若我用上全力,洛琦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有胜算,何况是你。”
华砚明知毓秀玩笑,他却被她狂妄的口气挑起了斗志,“皇上的意思,是臣比洛琦差得多?”
华砚在某一方面的确比不上洛琦,洛琦从小学的是勾心斗角,谋算人心,而华砚……他明明看的明白,却要佯装糊涂,他明知人心险恶,却做不来尔虞我诈。
毓秀自知失言,忙温言解释一句,“洛琦是洛琦,你是你。”
华砚听出毓秀的话似有弦外之音,“我怎么了?”
毓秀本不愿多言,可她却躲不过华砚那一双探寻的眼,“母上从前十分喜爱你,可她认定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华砚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献帝以为我软弱可欺,愚善死板?”
毓秀噗嗤笑出声来,半晌才摇头道,“砚者,雅致端方,一如君子。母亲认定你这辈子都只能做君子,做不来小人,也学不来阴险。”
君子如砚……
雅致端方……
他又何尝不知,留在毓秀身边的人,能助毓秀一臂之力的人,未必是如砚的君子。
思及此,华砚一贯的平和面色也现出几分无奈,“我并非不知人心险恶,也深知这天下除了光明大道,行的也有暗地里的规则。也许正是因为我父亲是谋士出身,他才教我要行事磊落,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暗夜行路。”
毓秀望着华砚的一双金眸,一时满心感慨,“正因如此,你在我心里才是特殊的存在。生在皇家,我看遍了形形□□为追名逐利不惜昧了良心,蝇营狗苟之人。不要说为了皇权,我利用了多少人,即便是在我身边的人,一如凌音洛琦,也都行在暗处。宫墙之中,四方天下,只有惜墨是君子,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赤子之心如初。”
华砚一声轻叹,“说来说去,皇上也觉得我懦弱愚良。”
毓秀摇头道,““惜墨虽善,却并非愚善,你在我身边十几年,黑的事,灰的事,脏的人,丑的人,你也见过许多。惜墨既懂得中庸而为,也深知为人要圆滑变通。惜墨虽左右逢源,人鬼皆待,可要你去行恶事耍诡计,你却是万万也做不来的,所以你既入不得修罗堂,也入不得神机司。即便是现而今的吏部,现而今的朝堂,看起来也不像是你的归所。”
华砚心里一惊,“皇上后悔要我去吏部供职?”
毓秀摇头不语,目光越过华砚的肩膀看向房门的方向,半晌才一声长叹,“官场无君子,是君子的错,还是官场的错。一人为官不正是一人的错,官官不正就是朝廷的错。历朝历代,历位君王,最忧心也最棘手的就是吏治。吏治如何,官风就如何;官风如何,行效就如何;行效如何,世风就如何;世风如何,民风就如何;民风如何,百姓就如何;百姓如何,一国就如何。官不正,何以当差,何以束民。官场乏清流,无正风,追名利,结党争,下面的百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