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窗外已飘起鹅毛大雪。路过的人,皆形色匆匆,不自觉地拉紧衣领。露天阳台挡不住风雪,不知不觉,鞋面上便覆上薄薄一层白。

林旭蹲坐在阳台边沿,微垂头点燃一支烟叼在嘴边,靠膝盖支撑的手臂随意耷拉着,指尖轻弹了下烟灰,目光落得很远。

“你说人到底为什么而活?”

身子狠狠一怔,他偏过头,就见翔子蹲在他身边,猛吸了口烟。

“为了……”

薄唇微张,记忆中脱口而出的简单两个字,此刻却再难吐出。

那时,翔子还活着,他还笑着。

“为了自己啊。”他搭着翔子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比划着,“人一辈子就那么短短几十年,自己活得不开心,为别人辛劳一辈子,就有人记得你的好吗?”

到现在他依旧清楚地记得,翔子说,他过了三十年为自己的生活,也曾以为不能活出自己是苦,犯过混,伤过人,也见过不少血|腥|生|死,却是在北禹基金的两年懂得,最痛苦的是对未来充满渴望和憧憬,却只能卧病在床接受死亡。而他们,却拿“生”的权利,肆意|挥|霍。

当时,他还不懂。直到他看到厚厚一沓的价格单,明码标价的不是货物,而是孩子。

陷入这场风暴是被迫,选择是因为兄弟,现在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或许,他只是没那么好心,却也没坏透。

手机铃声传来,林旭丢了烟头,接起。

“赵总,找我有事吗?”

“代言的合同签完了,答应你的也该兑现了,你什么时候来我办公室取一趟钱?”

林旭跳下台阶,在阳台上踱着步子,“这学期课逃得有点狠,眼看着要考试了,得临时抱|佛|脚啊。这段时间可能都去不了救助中心了,要不这样,您让小张打到我卡里,成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基金会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笔钱批下来不容易,钱都取出来了,还是直接交到手里比较好。这样,待会我有点事会经过禹大,顺便给你带过去,那再联系。”

林旭听着听筒中传出的嘟嘟声,暗自叹了口气,回到自习室提起背包,朝一栋灰色的大楼跑去。

*

传送带附近站满了世界各地的人,薄司寒单手插兜,垂眸看着手机,食指按下开机键。信号刚恢复,卫斯的电话便打进来。

“baron,你给的号码是非实名制手机卡,查不到任何信息……”

不远处开始有行李传送出,薄司寒盯着传送带上各色行李,“林旭那边怎么样?”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卫斯眉心紧蹙,“说最近期末考,之前选修的大学美术作业一直没交,今天是最后期限,还问我交了没。”

薄司寒眸光微敛,“派个人跟着他。”

挂断电话,正巧姚夏的嫩粉色行李箱闯入视线,他俯身想要拉过行李箱,迎面走来一个穿羽绒服的男人,猛地撞了下他的肩膀。待他站直身子,机场人来人往,那人早已不见踪迹。

陌生的手机铃声传来,薄司寒身子一顿,摸进口袋,掏出一部手机,一长串陌生号码映入眼帘。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屏幕,将手机置于耳边。

“很高兴见到你,薄先生。”经过变声器的处理,男人的声音显得太过低沉。

薄司寒的目光在附近搜寻着,眸中越见幽邃。

“别白费力气了,你看不到我。”

“你是谁?”薄司寒眉心紧蹙。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可以帮你的人。”男人的声音顿了顿,“替我向姚小姐问好,我会再和你联系。”

听筒中传来“嘟嘟”声,薄司寒收起手机,转回身,就看到姚夏从洗手间走出来。

“水土不服吗?”姚夏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眉心微蹙,“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薄司寒拉过她的手,嘴角微勾,“走吧。”

对于姚夏而言,出国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基本没人认得她,可以过几天普通人的生活。退一万步讲,就算有狗仔不惜成本跟着她来了,又能怎么样?反正薄司寒也已经准备公开,不过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当薄太太罢了。

但薄司寒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轻松。这一路上,他时不时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

即便是拖着行李箱,走在走廊厚重的毛毯上依然无声。走到306号房门口,薄司寒掏出房卡,揽过姚夏的肩膀,她就被他半推着先走了进去。

姚夏几步跑到屋内,一放松整个人呈大字形趴进柔软的被子中,“哎,还是床最舒服。”

半晌没人回应,她慵懒地坐起身,瞥向门口,才只薄司寒还站在门口,侧眸看着什么。见她看过来,他敛起目光淡然那关了门,脱下外套挂进柜中,刚推上柜门,后背一暖,某人两只冰凉的爪子已经|缠|在他的肚子上。

“等等。”

薄司寒推开她的手,仔细看过屋内每一个角落,才安心。

“晚上想吃……”

转过身,就见姚夏趴在床上,已经睡成了一头死猪。默然咽下到嘴边的话,薄司寒拿过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去她额前的碎发,嘴角微勾,眸色却有些复杂。

*

姚夏翻了个身,缓缓睁开双眼,却是睡眼惺忪。屋内只开了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映在咖色的墙面上,多了几分暖意。胡乱揉了揉头发,眼睛却又缓缓合上,模糊不清地说着,“阿弈,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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