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用晚膳的时刻,咸阳宫仍旧灯火通明,十几名内阁大臣随意坐着,因为炎热衣衫敞开。臣子随意,赵正做君王的更随意,随意挽了个发髻,一边使劲摇着扇子,一边喝着绿豆汤。难怪有秋老虎的说法,前几日秋风扫落叶一片肃杀,近几日烈日当空,烤的人汗流浃背。虽然已经月上中天,冷寂的皎月似乎也在释放热量,大殿里密不通风,郑高已经安排十数个宫人为拉扯宫门的大排风扇。甩了甩湿透的汗巾,蒙武率先说道:“西凉兵粮草不济,不日就会退兵,他们走了咱们总要寻个由头留下。”“表面文章不做也罢,蒙家哥哥震着陇西,谅那帮迂腐贵族也不敢说什么。”姬景从成周返回,得了个男爵封号,现在喜滋滋地要在政坛施展一番手脚。秦国除了固山军,蒙家军势力最强,他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几日与蒙武打得火热。斟上一杯冰镇果酒,姬景也学着蒙武的样子敞胸露怀,举着大海碗举杯敬酒。“哈哈,小景谬赞了,老哥也是凭借固山的火器震慑宵小,否则再拉过去十万大军,那些老秦贵族也不会服气。”蒙武嘴上这么说,心里很痛快。“敌军虽走,可叛军未消,大将军依旧有理由镇守陇西,实在不行从林胡借几千人马,冒充西羌部落劫掠陇西,顺手把老羌族也灭了。”“呃,赵小哥说的有道理,回头或可一试。”蒙武一怔,想不到这话是赵舟说的,原以为他列席就是旁听,毕竟小小年纪做些谍报还可,讨论军国大事未免眼界跟不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如让我的特战队去,冒充西凉密探杀几个老秦贵族,看他们敢让大将军离开。”英布撇了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赵舟被他驳回,似乎有些不甘心,“做戏做全,也要袭击大将军,最好能留下几处伤疤,吓他们个胆颤心惊。而后王上下道恩令准许回咸阳避难,陇西自入我囊中。”“咕咚”蒙武彻底惊呆了,心里最后那点骄傲也消失殆尽,秦国所谓少年英才,跟这两人一比简直如同三岁稚童,提出的那些治国良策犹如小孩子过家家。这才是谋国大计,有进有退恩威并施,等到对方反应过来时,自家领地已经是别人的了。“看大将军的两色,我二人的主张想必不会反对吧。”赵舟微笑着对蒙武施礼,却给他一种被饿狼盯着的感觉。“咳咳,两个娃娃计谋不错,老夫觉得,准奏。”“谢王,老神仙您老不能说这句话,还有腿能不能放下来,翘在桌子上,不雅。”啃着鸡腿,油腻腻的手在袍子上胡乱抹,赵正发觉他这位师父回来后像变了个人,如同洪七公附体。“赵舟、英布所言甚合我意,蒙卿若不反对,就这么办吧。”赵正摇着扇子笑道,“大兄别惊讶,说来这都是咱们魏镣先生的高徒,假以时日蒙恬也能让你如此惊讶。”“犬子愚钝还望先生好生教导,不称心的地方只管打骂,即便是打残了在下也无话可说。”想到蒙恬也跟魏镣学习政务,蒙武赶紧躬身拜道,从一个梁山好汉似的武人,变成翩翩有礼的君子。“咳”,魏镣低着头,脸微微有些泛红,幸好灯光下看得不甚清楚。教出赵舟和英布两个鬼才,他心里没有半分骄傲,反而恐惧非常。这是属于赵正的鹰犬,随时能将爪牙冲向他。“镣定竭尽全力教导贵公子,而且贵公子也是镣平生所见最聪明的学生,任何政务一点就通,将来也可为丞相之才。”“咳咳”今天空气似乎不是很好,总有人咳嗽。梁戟递上手绢,道:“李大人你没事吧,虽说天气热,你也不必喝得如此着急啊。”“见笑了”,李斯接过手绢,感激梁戟为他解围。他梦想有一天荣登大秦相位,不想今日大秦实际上的宰相魏镣,夸赞蒙恬一介孺子,且是将门之后,将来能当大秦宰相。如何能服气,文武互相擎肘,自古之定律。蒙恬将来若成为大秦宰相,又有其父祖军界人望岂不是一手遮天。他真正气愤的是赵正,那个似笑非笑表情模棱两可,虽然他告诉自己这件事一定不会发生,因为蒙武都不相信,然而魏镣和赵正让他心里没底。对于君王,李斯一辈子也猜不透赵正;而对于同僚,李斯一辈子也赶不上魏镣。智几于妖,未来天下将在此君臣二人手中颠覆。“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众人一愣纷纷看向门外,只见卫火急匆匆跑进来,未曾通报附耳告诉赵正。“王上,芊夫人早产,太后唤您过去,事情似乎不太妙。”“咯噔”赵正表情凝固一般,眼前一黑觉察被一只大手扶住,“王上此时必须镇定,奴才为你善后,还请移驾东宫。”“诸位大人,后宫夫人耍小性子,王上暂时处理一下,诸位请继续,奴才执笔记录等王上回来御览。”“见笑啊诸位,在下的妹子性子闹了些,不过没啥大碍,顶多摔几个坛坛罐罐,哈哈。”蒙武抱拳笑着,脸上强挤出笑。他执掌黑水旗军前是卫尉府将军,负责宫廷护卫多年。怎能不知方才钟声是宫中突发急况的警报,但赵正不说他即使明白也要假装不明白。众人笑呵呵得回敬蒙武,真将此事当作一桩后宫争风吃醋的小事,继续谈论军政,在魏镣的主持下,很快得出几条意见。赵正还没有回来,郑高阴恻恻的嗓音响起道:“时辰不早了,宫门要落锁,奴才送诸位大人。”蒙武这时露出急色,他能听出刚才的钟声从东宫响起,一定是蒙芊出了什么状况。“蒙家哥哥,我扶你走,才喝了几杯就有些醉吗?”原来大家都明白,只是都沉默不语。蒙武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