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礼依旧坐在轮椅上由侍卫推着,眉目冷然,只在见到阿绵时稍稍柔缓。
阿绵扑进他怀中,显然是做惯了的,开心道:“七叔叔,你怎么会出宫来。”
“有些事情。”他不紧不慢回道,伸手轻抚阿绵未挽起的秀发,抬眼对上了宁玄呁不悦的目光。
宁玄呁本就看他不大顺眼,这下就更不喜了,上前一步揪出阿绵,“刚才还对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怎么对着别人就没了,莫非这就不是男女了?”
他讥讽地看着宁礼坐于轮椅的下身,一个废人而已,阿绵竟如此依赖。
阿绵在他手下挣扎,嘟囔着,“那不一样,七叔叔是长辈。”
她奋力挣开宁玄呁的手,逃到宁礼身后,“在七叔叔面前,你注意些形象。”
呵。宁玄呁被她气乐了,但周围已有人注意到这边,便只能任阿绵将宁礼推进了雅间。
坐在位上,他看着阿绵殷勤地为宁礼拿这拿那,嘘寒问暖,眼神不善道:“宫外人多杂乱,七叔行动不便,怎么会想到出来?”
他心中存了一丝警惕,虽然宁礼应该毫无威胁,但这是他作为储君的本能,遇到任何事都忍不住多想几分,更何况宁礼身份又如此特殊。
宁礼平静与他对视,不慌不忙道:“待久了,便想出来透气。”
“莫非宫中让七叔觉得闷了?”宁玄呁眼神锐利。
闻言宁礼敲击轮椅的手指一顿,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容竟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宫中,自是闷不了的。”
听出他言语下的隐藏含义,宁玄呁目光深了几分。这位七叔……似乎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至少他绝不会像父皇当初赐的名字那般安分守己。
宁礼抬手对侍卫示意出去,侍卫有些为难,看了几眼宁玄呁,又看阿绵,终于还是出去守着了,雅间内只剩他们三人。
阿绵清脆的声音打破寂静,“七叔叔前几日和我说这里的冰糖肘子特别好吃,可是真的?”
宁礼点头,之前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的眉眼有了些许变化。整个人不再笼在冰寒之中,投向阿绵目光中的温和也为他添了一丝人气。
阿绵为他端来茶水,看着他喝下才轻声道:“外面天冷,七叔叔向来畏寒,出来也不多穿点。”
宁礼摇头,伸手覆上她绵软的小手,以掌心的温度来证实自己并没有冷到。
阿绵这些年来和他亲近惯了,也不觉得动作有什么出格,只笑着在他宽厚的手掌上蹭了两下,撒娇的模样活像只向主人邀宠的猫儿。
宁玄呁冷眼旁观这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阿绵和这位七叔私下相处的场景。他知道阿绵对宁礼比较同情两人也颇为熟络,但没想到这二人居然好到如此地步。看着阿绵对他人一副全心依赖的模样,他眸中阴郁渐多,竟有了一丝杀意。
宁礼身世不光彩,在宫中是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大多数人都对他抱着轻视的态度。
当初永献帝病状日益严重,在一次宫宴中竟看上了自己亲叔叔淮南王的爱妾。在宴会上他不顾众人脸色和皇家颜面,直接将这位叔父爱妾夺了过来,并当场封妃,连续宠幸了半月有余。
淮南王年过不惑,一直无子,所以热衷于收集各色美人。这次被自己亲侄子抢了人,气得不轻,回封地后郁气难平,最终中风而死。
而这位宠妾被永献帝宠幸了一段时间后就被诊出有孕,不能再侍寝,永献帝也就渐渐淡忘了她,直到她生下永献帝的第七子——宁礼。
宁礼最初并没有名字,那位宠妾在生他时就因难产而死,永献帝又对他不管不顾。直到宁礼三岁那年元宁帝登基,众人才发现先帝还有这么个儿子。元宁帝只随意看了他一次,道“希望这孩子今后知礼守礼”,便直接以礼为字取了这么个名。
这受人诟病的身世让宁礼在宫中备受轻视冷落,甚至连最底层的宫人都比不上。因为宫中还流传了一种说法,说那位宠妾在被先帝抢来时就怀有身孕,这前七皇子实则是淮南王的血脉。不过不管如何,都是皇族血脉,元宁帝也不在乎多养这么一口人,命人处置了些嚼舌头的宫人,这些风言风语也就渐渐平息下来。
宁礼也并非天生有疾,他的腿是在幼时从假山摔下又在冰冷的湖中泡了许久,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才废了的。
但,别人不知其中内情,作为太子的宁玄呁却是知晓的。宁礼的腿实际是在元宁帝的授意下被宫人有意废掉的,毕竟宁礼身世存疑,若他是淮南王之子,先帝便和他有杀父之仇,元宁帝从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明显的威胁。只不过他仍存了一线善心,没有直接要了宁礼的命,只让他作为一个残疾人度此一生。
看着宁礼偶尔搭一句话阿绵仍能高兴得笑逐颜开的模样,宁玄呁思量着,反正已经是个废人了,早些帮他解脱也挺好。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宁礼抬头瞥他一眼,不慌不忙收回目光,对阿绵道:“近日可有练字?”
阿绵对对手指,干脆缠了上去趴在宁礼腿上,“这几日太忙了,不是我不想练呀七叔叔。”
她笑得心虚,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牙,宁礼不轻不重弹她一记额头,权当暂时放过了。
宁玄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酒,悠声道:“太傅前些日子和孤说,七叔于经义一道极有天赋,过目不忘,见解颇深,孤本来还不信。”
他笑看宁礼一眼,“如今看来,却是孤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