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冒着风雪前来寻找失踪多年的幼妹的武士踩着漫山的积雪,一步一步地爬上了黑夜山,遇见了独自一人徘徊在深山之中的雪女,一身素白,仿佛眨眼见就能融进这漫天的银辉之中。

按理说,人类遇见妖怪,该是惊慌失措的,然而那个黑衣的武士,却只在些微的愣怔之后,缓步靠近了她。

“你相信源赖光的话吗?”源冬柿问。

小雪纷纷扬扬,顺着轻微的风,斜斜地飘落下来,又在贴着肌肤之后融化成水,只有雪女身周寒冷如冰,雪片缠着她的头发,再自发梢滑落而下。

她说:“我不记得了。”

“成为妖怪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她道,“但是鹤雪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龙云玉叶上,鹤雪瑞花新。

的确是意境极美的名字。

源赖光十岁之后勤练刀法,走遍摄津诸地,明知妹妹生机渺茫,却依然踏入黑夜山此等险境,想必两人的感情定是十分的融洽。她依然记得与源赖光初见时,枫叶染红了清凉殿前,他一把掀开几帐的帷屏,看着她眼睛像是终于抓住了水上稻草的溺水者,仿佛辗转多年,终于等到了苦苦等待的人。

后来在二条院,源冬柿否认了他的猜测,秋日寒风吹得满院的枫树轻轻摇晃,重重云层之间射出一道光束,正好隔在二人之间,使得他的半张脸陷入阴影之中,无法得见他的双眼。

想来应该是失望吧。

“所以你相信了?”源冬柿问。

雪女没有说话,只是源冬柿从下得越来越大的雪中可以得见,此时她的心情应当不是很好。

源冬柿索性席地而坐,在经历那一夜风雪肆虐之后,这纷纷扬扬的小雪竟让她感受到了奇异的温柔,她扭头看向雪女,雪女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静立于冰雪之中的雕像,感受不到一点气息,然而却又有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良久,她终于开口:“虽然我忘记了成为妖之前的事,当成为妖时的记忆,却是异常的清晰。”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然而小雪却下得急了些,“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我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死,醒来的时候只能看见被雪淹没的枯枝,以及夜幕之上明亮得诡异的月亮,我什么都不记得,然后黑晴明大人告诉我,我叫雪女,我负责替他将黑夜山之外的人类女童抓回来。”

“你相信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雪女道,“除了相信还能做些什么?”

源冬柿沉默片刻,然后道:“于是你去山下召唤风雪,将人类的女童卷入黑夜山,交给黑晴明。”

“是的。”

“将那些人类女童带上黑夜山的时候,会觉得痛苦吗。”

“不会。”雪女摇摇头,“我并不了解那些属于人类的感情。”

源冬柿伸手接过一片六角雪花,看雪花在手心间迅速融化,她看向雪女,道:“可是,你现在在悲伤。”

雪女微微睁大了眼睛,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源冬柿可以看见她眼睫轻轻颤动,然后听见她缓缓道:“啊,原来这种感觉,叫悲伤啊。”

源冬柿朝她走近了几步,然而越走近,却越感觉到一股冻得人发颤的冷意,仿佛方一察觉到,便已经自厚重衣料之间渗入,钻入骨缝,比那接连几日的风雪天更甚。

源冬柿脚步有些微的迟疑,而这时雪女抬头,看着她,道:“人类受不了这样的寒冷的。”

她想到了前一日仿佛冻僵的源赖光,道:“那么源赖光……”

“他说,他就算冻死,也要把我带回家乡,那个地方叫摄津国,暮春之时春樱绵绵,盛夏蝉鸣阵阵,秋日难波津的芦苇又是一景,而冬日则能看见漫山开放的红梅。我没有见过那样的美景,他说我曾见过,只是忘了,总有一天,他会让我都想起来。”雪女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愉悦的回忆,笑了笑,她看向源冬柿,道,“这个叫笑,我跟他学来的。”

源冬柿也跟着她笑了笑:“看来你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

“啊,很多。”雪女点了点头,“多到我第一次觉得人类除了是祭品之外,还是这么有趣的生物。”

“祭品?”源冬柿皱了皱眉。

之前黑晴明说她是复活大蛇的最后一个祭品,雪女也提到,她会召唤风雪,将人类的女童卷入黑夜山,由此看来,这所谓的“祭品”,就是人类女童了。

那么十五年前,源赖光的妹妹源鹤雪,应当便是被鬼女红叶抓到了黑夜山,充作复活大蛇的祭品。

而在博雅口中“傲慢却极有原则”的大天狗,在当年,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掳走源鹤雪的同谋?

想来一个五岁人类女童,应当是用不着大天狗出马的。

源冬柿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阵风忽地从身侧吹了过来,这风来得突兀,将原本安安静静坠落的雪花吹得四处乱飞,源冬柿被那股风吹得后退一步,脚下一滑,几乎从倾斜的山腰上滚落下去,她反应极快地抓住身旁树枝,手掌被被松树参差嶙峋的树干刮得生疼。

待脚下好歹站稳了些,她抬头向山顶看去,却见那本就陈旧斑驳的鸟居上,漆面纷纷裂开坠落,风拂乱了雪,模糊了她的视野,然而带来的,确实一股让她颇为熟悉的,危险的气氛。

她眯了眯眼睛,然而听见雪女道:“最终还是找过来了。”

鸟居陈旧的朱漆纷纷脱落,最后只剩下一个


状态提示:第65章 风雪之九--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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