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葱和江之鲤赶到金陵城的时候,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江天一色,孤帆远影,金粉如画的金陵楼阁笼罩在烟雨当中,被冲刷得簇然一新。
晓风拂岸,白堤绿柳,此时虽还未入夜,但河畔已停留了不少画舫,灯笼红绡随风摇曳,歌女的婉转莺啼伴随着叮咚作响的琵琶声在水面沉浮。这座富丽的城池,有着千年的雨水也无法冲走的脂粉气,莺莺燕燕来了又去,唯有江水依旧,楼阁如故,不知抚平了多少浪荡游子的心,唱出了多少支离破碎的梦,仿佛任何人来了这里,都会忘却一切烦忧。
因是下雨,出门远行的人并不多,金陵客栈的生意并不太好,掌柜的不在,小二在柜台后打盹,正迷迷糊糊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生意来了。
小二眼睛锃得一亮,脸上的疲态一扫而尽,忙将白毡布往肩上一撘,笑着迎了出去,高声唱诺道:“这大雨天儿的出门可真不方便,客官快请进,您是打尖呐还是住店?”
这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赶车的是一个身量矫健俊朗的男人,看行头倒像是江湖侠客,他披着蓑衣,头戴箬笠,只从箬笠檐下露出一点干净的下巴。男人抱剑跳下马,将马缰绳往小二手中一递,声音清朗,带着几分雨水的凉意:“住店,一间上房,要干净。”
小二满脸堆笑的应了,却见那男子伸出一只白皙好看的手来,轻轻挑开车帘,朝里头的人道:“阿浅,到了。”
他的眼神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想必车内坐着的就是他的妻子了。小二愈加好奇,不知道里头坐着的是怎样一位美人,能让俊朗洒脱的江湖侠士如此贴心相待。
正想着,车帘内先是伸出了一只宛如凝雪的素手,轻轻搭在男子的臂膀上,接着,一位年轻的小妇人提着藕荷色的裙摆缓步下了车。小妇人年纪不大,眉如罥烟,眼如秋水,乌黑如墨的长发在头顶绾成大髻,没有多余的金钗银饰,只用一块松绿的绣花缎带绑着,虽然算不得绝代佳人,但也生得精致清丽,落落大方。
这一男一女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天造地设绝配的一对,正是新婚燕尔前来金陵游玩的江之鲤和陆浅葱。
小二看得有些愣神,冷不防江之鲤斜来一眼,凉飕飕的警告道:“还不去准备?”
他的眼神有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清冷,小二的背脊爬过一丝凉意,自觉失礼,忙不迭赔笑,牵着马车去后院安顿了。
江之鲤牵着陆浅葱的手上楼,转过长廊的时候,陆浅葱以手掩唇,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哈欠。江之鲤敏锐的察觉了,关切道:“累了?”
陆浅葱一怔,随即点点头,天未亮就起来赶路,确实有些累了。
江之鲤勾了勾唇角,长臂抄过她的膝弯,索性将她整个人横抱在怀中。
一声惊呼被生生的堵在喉中,陆浅葱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四处环顾一圈,压低声音小声道:“放我下来,叫别人看见丢不丢人。”
江之鲤戏谑的望着她,深邃的眼波微荡,勾魂夺魄似的:“谁看见了?我喜欢抱娘子,天天都要抱着不撒手,碍着他们什么事。”
“你……”陆浅葱还要说什么,江之鲤却直接无视她轻微的挣扎,将她径直抱进了二楼的厢房中。
不愧是金粉堆就的古都,客栈厢房布置得很精美,红绡软帐,地毯松软,江之鲤将陆浅葱放在床上坐稳,手臂撑着床沿将她整个儿包裹在自己的阴影中,俯身无声的看她。
陆浅葱最无法抵抗他这样的眼神,温柔深邃得像是要将她整个儿吸进去似的。她雪腮微红,有些忐忑的回望着他。
然后今日的江之鲤颇有君子之风,既没有趁机啃她两口,也没有提其他什么难以启齿的要求,只是伸手轻轻将她按在床上,凝望着她哑声道:“睡一会,晚膳时再叫你。”
自成亲以来这几日,两人就从未规规矩矩的睡过一觉,夜晚的江之鲤真是精力旺盛到可怕的地步,还异常强势,总要把陆浅葱折腾到一口一个‘夫君’求饶才罢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了,陆浅葱心想:他怎么不欺负我了?
她眼珠转了转,江之鲤却像是猜出她的想法,俯下身在她颈侧吻了吻,哑声道:“休息好了,才能与你尽兴。”
果然没个正经!陆浅葱随手拿了个绣枕朝他掷过去,被他笑吟吟的接住。
江之鲤坐在床沿,墨色的腰带将他劲瘦的腰肢勾勒的淋漓尽致。他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神温柔而宠溺:“不欺负你了,睡吧。”
陆浅葱闭上眼,果真不到片刻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梦中,陆浅葱见到了她早逝的爹娘兄嫂,他们都笑着祝福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陆浅葱害羞带怯的拉着江之鲤的手,与家人在其乐融融的吃饭。吃着吃着,陆夫人忽然抬头问她:“黑狐所背负的一切,不会因为与你成亲而消失。若有一天江湖正派群起而攻之,讨伐他、诛杀他,你该如何置之?”
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陆浅葱一愣,梦就醒了。
她有些茫然的坐起身子,任由单薄的绣毯从她肩头滑落。此时天已全黑了,江之鲤正在灯下拭剑,见她醒来,忙走去过问道:“醒了?”
陆浅葱转头看他,眼眶没由来有些酸涩。
觉察到了异样,江之鲤勾起的嘴角渐渐淡去,他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问道:“做噩梦了?”
陆浅葱嘴唇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