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死。
不能死。
不能死。
……
这是他坐进万春流的药桶后,脑海内一直在响的一句话。
内力被废去后,他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挣扎不得,但也许就是因为他脑海里不停有那句话响,不知过了多久后,他曾练过又搁置下来的嫁衣神功竟莫名其妙地开始在体内运转了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每日都有不同的药力往自己的经脉冲撞而来,有些有助于练功,也有些会直接折损他好不容易重新开始凝聚的嫁衣神功内力,但他动不了,也就什么都做不了。
号在这同他失去一身内力之前练的时候不一样,哪怕被药力刺激得经常事倍功半,也仍是快了许多。
那些日子里,他对自己身体唯一的感知就是嫁衣神功还在继续运转,所以他还没有死。
偶尔他能听到那么一两句人声,但却听不清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愤怒过,但这愤怒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
经脉全断,内力已废,能活下来全靠着万春流那些千奇百怪的药吊着的那口气和体内那霸道至极的嫁衣神功在那时护住了自己的心脉。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有重新睁开眼的一日了,这种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昏迷不醒却无法醒转的感受堪称生不如死,说实话燕南天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撑下来的。
他只知道每一回他想彻底抛弃自己的意识时,脑海内就会有一个声音不停告诉他——
不能死。
你不能死。
有人在等你。
后来的某一天,他终于能清楚地听到外头的声音了。
有一个声音问:“他真能再醒过来?”
而那个熟悉一些的则是回:“难,但也死不了。”
问的人继续道:“我实话同你说吧,我本不愿蹚这浑水,但我欠人一条命,恩人要我救他,所以我必须得救他。”
回的人也继续道:“若是寻不到我说的那药的话,那纵是大罗神仙再世,都救不醒他。”
问的人停顿片刻方又开口:“……我会去想办法。”
……
大罗神仙究竟有多大本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对外头的感知逐渐在一日一日好转,甚至知道此时已是冬去春来,吹进来的风都比之前暖和了不少。
等他再听到那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时,他的嫁衣神功已经快要赶上经脉尽断之前的进度了,至于那人说的话,自然还是和究竟如何救他有关。
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寻来的那什么药的功劳,他的嫁衣神功在重新练到第七层后,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第七层修到了大圆满,顺利得同他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一点迟滞都没有地到了第八层。
后来他才明白其实同药没什么关系,而是这嫁衣神功,取的便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
正所谓欲用其利,先挫其锋,有舍才能有得。嫁衣神功练至第七层后,必须得废去一身的功力从头再来才能继续往下练,否则将永远停在那里无法往前。
可是嫁衣神功的内劲又实在是太过霸道,普通人哪怕知道这个方法如此练下去,也是撑不住其中折磨练不到最高境界的,唯有他这样已不在乎自己经脉的承受能力,还被各种世间奇药吊着命的人才能毫无障碍地一路练到圆满。
所以越到后面,他反倒越是得心应手。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
也同时想起了那个让自己撑下来的声音所说的在等他的人又是谁。
“你可算是醒了。”
这懒洋洋的声音很熟悉,他记得自己几乎每日都能听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正在窗边捣鼓瓶瓶罐罐的不修边幅中年人正一边忙着手上动作一边挑眉看向他。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
那人立刻凑了过来,从不知何处摸来一颗药丸扔进他嘴里,语气依然是无比懒散的,道:“吞了,等半刻再开口,你已昏迷不醒了整整六年,别急。”
哪怕知道这是在恶人谷内,燕南天还是觉得,眼前这人应当是可以信任的。
而半刻钟后,他也的确可以发出声音了,只是这声音喑哑得叫他自己都不认识。
“六年?”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是啊,从你提着剑闯进恶人谷起,已有六年了。”
他知道醒不过来的那些日子可能很长很长,却不曾想到居然有这么长。
他尚且记得在太原时他心爱的姑娘跟他说,你若是一直不回来,我便去找你。
这画面清晰得宛如昨日,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人却告诉他,他已经在恶人谷呆了六年。
“你也别怔了,六年而已。”那人一顿,“若是轩辕三光没替你寻到治内伤的药,二十年你都不一定能醒。”
轩辕三光,这个人他知道,是十大恶人之一的恶赌鬼,可是和他根本没有交情。
万般疑惑之下,只听那人又继续解释道:“他说他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得知你是经脉尽断后,拿来了帝王谷的疗伤圣药,否则你这一身经脉,连我都接不起来。”
帝王谷!
燕南天猛地睁大眼睛,难道是她?!
可是她如何会知道自己在恶人谷?
见他再度怔住,万春流再忍不住打断他沉思,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进来时抱着的那个孩子?”
燕南天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皱眉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