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唐府,数日来,唐明珠自是闭门不出,以养伤为由只在紫云苑东首待着,暗中调查自己因何被夜禽所伤。
虽隐隐觉得是明彩所为,她在离席前恰巧将她发间的落叶拿掉,这是不是巧合,她不得而知,但想着历来明彩并不精通药石之术,也只好将心思压着等哪一日再做详辩,只望此事不要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才好。
可现实并不如唐明珠所愿,她因夜禽所伤之事,自中秋宫宴后便在京贵圈子中盛传,有人道她品行不端,老天惩罚,也有人怀疑她本是想吸引谁的注意,结果弄巧成拙。
众多流言传到唐明珠的耳中,自然也传到了小江氏和明彩耳中,小江氏不知唐明珠被夜禽所伤究竟所谓何事,但眉宇间的忧愁,真正刺痛了明彩的心,明彩本还想着如何破除这些流言以慰母心,却不知,这一日,有一人的出现将此事的漩涡搅的更甚。
这一日一早,一辆车架自皇宫驶出,一路马不停蹄,直接到了唐府。
唐世林自是受宠若惊,还以为是皇上找自己有事,不想成帝身边的福海公公说明来意,便由唐世林亲自陪着到了紫云苑东首。
众人并不知福海公公的来意,但是随后几天,宫中各妃娘娘的赏赐都进了唐明珠处。
唐世林与钱氏对二房也格外客气起来。
明彩也是此时才醍醐灌顶,怕是成帝那夜对唐明珠生了不一样的心思。正担心小江氏会作何感想,小江氏也将明彩叫了去,仔细的又问了那日夜宴的情况,以及唐明珠诊治时候的情景。
明彩只好按实所说,成帝与唐明珠亲见之时,她并未在场,小江氏复又听完,愁苦道:“难道这便是命么?”
“娘说什么?”
小江氏借口乏了,并未与明彩多说,却在这日,久居深宫的琴妃也给唐明珠送来了赏赐,只同时,这赏赐同给了明彩与小江氏一份。
看着案上摆的数个礼盒,门口的丫鬟切切私语:“看来传言不错,皇上真的相中三小姐了。”
“看这情形,年下三小姐许就能进宫了。”
端坐的小江氏听着丫鬟美滋滋的交谈,却是一脸寒霜,护甲都掐进了肉里,一旁服侍的刘嬷嬷道:“夫人,可是身体还未大好?”本是托病的小江氏在这几日的舆论中,还真是病了。
小江氏摇了摇头,“嬷嬷适才说,今日赏赐的这位琴妃是先帝在世时,宫中的琴师?”
“奴婢听大夫人与下人说的,应是的。”
“那你下去吧,东西先放在这,我歇会。”
见人都走了,小江氏心怀复杂的看着桌上的几个金色礼盒,默默道:“阿诺,如今,你还好吗?”
说罢拆开礼盒,在第二个中看到一封信笺,只一张纸上,画着一枚箭头似的玉佩。
这是她的试探?
小江氏眼中热泪一落。
十八年了。
先帝时的罪臣之女,也许人人都当她死了,可那个昔年一同出入宫廷的姐妹,还是凭着女儿的相貌,和她这些时日久居不出的态度,猜出了她的身份。
其实连瑞国公也不知道,当年捡回来的孤女,是先帝时期,宫廷专门教习皇子射箭之术的箭师之女。
那一年,他还是默默无闻的四皇子,沉默有礼,她年轻漂亮,活力四射,跟在父亲后面为皇子拾箭,不知哪一日生的情绪,山盟海誓、白头到老。
他为她拒绝先帝为制衡世家势力给他选的妃子,为她在上书房长跪不起,最终先帝并未责怪他,说考虑考虑。
只某一日,他出宫之后,宫廷箭师持箭入上书房、欲行不轨,被先帝赐斩立决,妻女流放三千里。
手背被一滴滴的眼泪打湿,小江氏每每想到他回宫后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可边关千里,母亲病逝,她几乎忘了那些誓言,忘了她急急被拖出门,将脖子上的那枚箭头玉佩,扔在临屋那位私交甚好的琴师窗台。
后来,途中车马坠崖,穿着她衣服取暖的侍女趁乱将她一把推出牢车。
从此,她颠沛流离,直到一箭射死刺杀瑞国公的倭寇,她有了新的身份,江府在外的庶女。
那时,他亦有了新的身份,大明天子,当时拒绝的高官之女贵为皇后。
他登基后便为箭师平反,还她家族清白,只那时她为了感恩和断念,替只有一个女儿的瑞国公嫁给了唐柏林……
自此府中年月长。
可十八年风霜已过,近日宫中各妃的赏赐雪片般飞来,她笃定,他是因了珠姐儿与自己肖像所以才动了心思。
心中又痛又恨,他还记得她?
可珠姐儿才多大,他多大?
而今,她唯一的执念也只有一双女儿和腹中胎儿,平安喜乐的长大,那些过往,也只是过往。
想罢,提笔书道——
阿诺:
旧时云月在,只咫尺天涯路断,别时容易见时难。
小江氏想,如此,琴妃应会知了她便是当年与她同床而眠、抵足相谈的何羽柔,她应会劝他罢手。
将信着人送出,小江氏才觉近日心头大祸一并撤去,她相信那个聪颖的阿诺。
只此同时,心急如焚的唐明珠悄然换装,一人一骑,来到书香之地临云阁。
得了门童禀报,唐明珠匆匆入内,并没见门旁小童表情有些怪异。
幸好,他一人在。
唐明珠心中一喜,只见慕容锦正立于一面挂有许多字画的墙前,见她进来,淡淡道:“唐小姐!别来无恙!”
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