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这日上门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前几日上门时他就被拦了下来,说是主家有事。
过了几日来却在门口听得林家的小儿子似是要病危,一听这话他赶紧就走了,生怕上门谋职不成被人打了出来。
便是今日来也是实在没了办法,他本就是罪官革职,家中又无甚资产,到了维扬便停,一面是感了风寒体力不济,另一面却是因着身边囊中羞涩不得不停了。
本想着在扬州找个西席的行当先做着,既可以好好欣赏淮扬风光,又可以攒上一笔钱,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做官的主家,将来也能为他的前程说上两句好话。
前几日在林家碰了壁,他原打算找别家的。却不想这扬州毕竟地处江南,人杰地灵,秀才举子不少,少有人家需要聘用西席。
好容易找到的这几家不是商户人家便是家中学生顽劣,而这林家学生是个小姑娘,听说身子孱弱,主家又是天子钦点的巡盐御史,思来想去反倒是成了最好的选择。
终于在昨天,贾雨村听说林家小少爷的病终于好了,而他也将近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才硬着头皮又上了林家的大门。
也算是他运气好,因着平安的病好了,这几日林如海的心情都是大好。便是听见了来的人姓贾,也不过就是皱了皱眉头让来人进来了。
贾雨村也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到了主厅之前好好整了整衣冠,觉着自己应该也算是仪表堂堂,这才进了厅去。
一入厅中,贾雨村便看见了一位中年文士站在大厅正中等着他。他忙忙对着文士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嘴上道:“学生贾化,拜见林大人!”
林如海本站在厅中等着贾雨村,听着雨村姓贾,虽明白他不定与贾家同宗,但是心底到底是有着疙瘩。本打算就这么随意说两句便把人打发了,却不想一见这贾雨村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目,直鼻权腮(1),心中的不满便少了几分。
再一见他进来为人谦和守礼,不仅余下的不满没了,甚至还添了几分的喜爱,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林如海拉着贾雨村在厅中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了主位上。
一边服侍着的丫鬟看着主家和客人都坐下来了,连忙端上了两杯香茶,又备上糕点鲜果若干,这才又安安静静回了自己原本站着的位置上等着吩咐。
贾雨村见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暗自感叹着林家家仆家教甚严。
“不知……?”林如海端起了手边的香茗抿了一口,放下后看向了雨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贾雨村的字号,只得又停住了。
贾雨村也知道林如海的未尽之意,忙起身道:“学生表字时飞,别号雨村,大人叫我雨村便是。”见林如海点了头,这才又做了下来。
“那好,雨村。既你是来我林家做西席,那我自是要考验考验你的学问的。不知雨村,可能接受?”
林如海看着贾雨村这般多礼,虽觉着为人有些太过迂腐,但也觉得守礼总比无礼要强些,于是面上也多了一丝赞赏,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温和。
贾雨村很敏感地感受到了这一丝的变化,顿时背挺的更直了,两手放在了膝盖上,道:“大人考验便是,学生自是知无不答,答无不尽的。”
林如海听了,笑着点了点头,之后正了一张脸便开始问话。
贾雨村也认真听着林如海的问话,认真回答,时不时还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倒是引得林如海的连连点头,便是严肃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一盏茶之后,林如海朗声大笑,对贾雨村的称呼也从雨村变成了雨村兄。
只是虽是对贾雨村学识极为欣赏,但到底对人品还是有些顾虑,因此道:“雨村兄既是才高八斗,怎的流落到了这等地步?”
贾雨村心中一凛,暗道来。只是面色不显,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的哀意,低声道:“大人却是不知,学生原是大如州的知府,素闻林大人清名,也愿效仿大人将这一番学识都用到正途上去。却不想竟招了上司的妒恨,在考核中寻隙参了我一本,只说我生情狡猾,擅篡礼仪。听得如此,上部怎能不怒,这便将我一干官职全都夺了,学生也因此流落到了这般下场。”
林如海听了也连连叹气,看着贾雨村一张方正的脸上露出了哀情,也止不住勾起了许多的同情。
然则虽然同情贾雨村的遭遇,但毕竟是为了黛玉寻西席,自是要黛玉喜欢才好。因此便与贾雨村说了,需要再考虑几日。
又念着贾雨村身边并无多少盘缠,于是又赠了二十两银子与他,这才命小厮抬轿将他送回之前赁下的院子。
他这一举动直喜得贾雨村连叫多谢,原以为只是来谋一个西席,却不想得了一笔银子,虽不能与当初做官时相比,但到底也算是解了一时之急。
林如海眼看着贾雨村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后院去与黛玉说这事儿。
正巧墨韵也带着平安在与黛玉玩耍,见着林如海满脸喜气的进来,之前有听说府里来了个姓贾的客人,这就明白这是贾雨村来过了,忙在心中暗暗思索到底如何才能阻止贾雨村做黛玉的西席。
倒不是墨韵对贾雨村有着偏见,只是贾雨村虽生的一脸憨厚,偏偏做出来的事情没有一件可以称得上为君子,甚至连一些小人都不如。
明明得了甄士隐的接济才能到了京都考试,却在上任伊始便昧了良心,忘了曾经答应封氏必将寻回英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