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主府出来之后,李漠压着嗓子一脸疑惑地问道:“阿兄,你明明没有杀何仁厚,却为何要骗公主和杞王?”
李浈自顾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若非公主的贪欲太大,我又何尝想骗她?我们总归要为自己留些后招的!”
说罢,李浈转身望着皇城的方向有些出神。
“阿兄在看什么?”李漠好奇地问道。
李浈笑了笑,“也不知兖王那里,文饶公办得如何了!”
“今日一大早文饶公出去是为了见兖王?”李漠惊讶道。
李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如今宫外的事我们已做得差不多了,只差宫里的那位了!”
闻言之后,李漠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最终没说出口。
李浈大笑,道:“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你我兄弟间没什么好隐藏的!”
“不知宫内还有何人?”李漠讪笑道。
“如今的宫里除了那位太皇太后之外,还能有谁呢?”
......
东宫,崇政殿。
自得到京城戍卫权之后,兖王便自十六宅搬到了东宫,一则此地位居皇城太极宫,距离朝廷的中枢三省六部最为接近;二则有“先入为主”之意,同时也向世人昭示自己身为皇位继承人的合理性。
而崇政殿原本为太子诏见百官之处,李岐身居于此,自有受百官朝贺之意,从而为自己的顺利登基奠定坚实的基础。
当然,李德裕明白,以李岐的头脑是决计想不出这个主意的,至于这背后又有何人支持,李德裕并不想知道。
或者,不愿知道。
当走到崇政殿台阶下时,李德裕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崇政殿的方向,脸上带着一抹复杂的神色。
人还未进殿,便只听得一道清脆之声传来。
李德裕笑了笑,这是箭矢撞击银壶的声音。
他记得这声音,说起来自己已有十数年不曾碰过这东西了,而上一次玩这种游戏是与白乐天,那是在文宗大和七年的东都,自己于长安初登相位,而白乐天因病免河南尹改太子宾客分司。
李德裕还记得,就在当时的几个月前,白乐天刚刚为好友元稹撰写完墓志铭,元家以七十万钱相赠,而白乐天则将其全部布施于香山寺。
分文不剩。
而自己与白乐天就是在当天晚上,金樽对月把酒言悲,兴至浓处时,白乐天四投未中连饮四觞,而后便倒在一处弹剑而歌。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然而诗未唱完,人却先醉。
自那一别之后直到会昌六年白乐天病逝,自己便再未能见其一面。
整整十三年。
如今箭簇入壶之声依旧清脆,但自己身旁却再没了白乐天。
此时此刻,甚至就连李德裕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是老泪纵横。
当步履蹒跚的李德裕出现在崇政殿门外时,李岐正踞坐于殿内台阶之上,左手执觞,右臂微微扬起正欲举簇投壶,在其面前三尺处立有一银壶,壶内及周围地上几支箭簇凌乱地躺在那里。在其身侧拥着的则是五六名着半袖襦裙的侍女,只是妆容妖异,眉眼之间媚态尽显。
五只炭盆烧得正旺,使得大殿之内竟是温暖如春,几名身着常服的官员早已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或躺、或倚,只是口中对李岐的赞誉之词却是声声不绝。
见殿外有人,李岐醉意微醺的目光顺着阳光的方向望去,或许是因为太过刺眼,使其不得不眯起双眼,但却依旧看不清来者何人。
“目无礼法,放肆!”李岐大怒。
李德裕冷笑一声,“哼,目无礼法的恐怕不只是老臣吧!”
言罢之后,李德裕便转身径自拂袖而去。
李岐闻言顿时一愣,而后仓惶向外追去,口中连连说道:“还请文饶公留步!”
见状之后,众人顿时酒醒过半,一脸惶恐地立在原地,不敢再发一言。
李岐几步追上李德裕,躬身行礼笑道:“本王不知文饶公到来,有失礼数,有失礼数,还望您老人家莫要生气才是!”
李德裕看了李岐一言,而后长叹一声,道:“眼下还远未到饮酒作乐的时候,殿下行事如此荒唐,可知这宫里宫外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闻言之后,李岐连连称是,而后轻轻抓起李德裕的手便欲返向殿内,李德裕见状正色说道:“原本老臣是来向殿下商议正事的,看殿下兴致正浓,还是改日再来吧!”
李岐见状面色一慌,手中抓得更紧了些,而后冲殿内众人喝道:“还不快滚!”
待众人退去,李德裕这才随李岐返回崇政殿,望着满地狼藉,李德裕摇了摇头,“虽说如今殿下已掌控京城,看似高枕无忧,但依老臣之见,却若是想要顺利登上皇位,依旧如同火中取粟,万不可掉以轻心!”
李岐却是不以为然,口中笑道:“如今只待仇公回京,介时还不是一纸诏书的事?”
“一纸诏书?”李德裕大怒,“谁的诏书?三省宰辅都是陛下的人,没有三省首辅签署的登基奏疏,殿下这个皇帝做得便永远不合礼制!永远要受天下人的质疑!”
李岐一听此言顿时冷汗淋漓,此前的酒意瞬间全无,忙扯着李德裕的手,央道:“文饶公为先皇重臣,此番一定要助我才是,待本王登基之后,定然......”
不待李岐说完,李德裕摆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