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的房门并未关上,阿离伸手一推,吱呀一声便应声而开。
房间内坐着一个老和尚,他跪坐在蒲团上,下巴胡子已经花白。身着黄色僧衣,脸上皱纹遍布,分明老态龙钟,但是那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犀利得很。
阿离看得认真,却找不到当年一丝影子。
了无和来人的目光对上,他一怔,随之唤道:“阿离?”
阿离轻微的皱了下眉,不过很快便放开,她移步走到了无身边,随后蹲下,“陈叔叔,你还记得我吗?”
阿离满怀期待的看着了无,眸中的期翼不加掩饰,但是了无他却并未回答,只是低垂着脑袋,一圈一圈的转动手里的佛珠。
阿离脸色一变,她伸手把了无手中的佛珠抢过来,“你看着我!”
“阿弥陀佛。”了无道:“阿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长大不少,只是脾气一样坏。”
阿离小声嘟囔道:“你出家了,不是不认我么?”
了无叹了口气,“认亦或不认,情分自在心中,无须出口。出家又不是断情绝爱,我佛门倡导的是心中有爱,佛渡众生。”
阿离这才笑了起来,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出家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对不对?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阿离席地而坐,也不顾地上冰冷,她喃喃道:“父亲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我以为没有人活下来,你应该去找我的。”
了无没有搭话,阿离看着他,小声说道:“你随我下山吧,不要做这和尚了。”
了无摇头,他静静的凝视阿离,他没有回答阿离下山的话,而是说道:“你不该来找我的。”
阿离脸色一白,脸上连热气熏出的酡红都掩盖不住,“你什么意思?”
“你回去吧。”
阿离觉得,白天她努力压抑着的晕眩感此时全都涌了上来,冲击得她脑袋一晕。
阿离紧紧的闭上双眼,总觉得眼花得厉害。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向了无的时候,方才尚存的温软已经荡然无存,阿离冷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个懦夫,一个一无是处的懦夫。你活着,却不去找我,而是待在这见鬼的寺庙里,名曰修禅,实则避世。”
了无还是不为所动,他没了佛珠,却还是竖起手掌,嘴唇轻动默念着梵音。
阿离的眼睛看着了无,觉得他的身形晃了起来,她看着他,更加觉得眼花了。
“你怕我连累你,害得你当不成这和尚,没办法继续苟且偷安?”
了无闭上眼睛,对阿离竟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阿离急了,她伸手拽住了无的僧衣,放软声音问道:“难道你真的想出家?你随我下山去好不好?你看你,以前在战场上夺了多少人的性命?你这样动辄出手要人性命的人,怎么会有佛性呢?这一切都是你迫不得已的。一个满手鲜血的人,佛祖是不会眷顾你的,他不会听到你的祷告的。就算你要避世,先回家好不好?”
了无终于停下,明明他看着阿离的眼神,还是如同以前的一样,但是阿离却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
“你方才说错了,出家不是迫不得已,而是我自己放下心中执念,看破红尘出家。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一切皆有佛性,人人皆有佛缘。我一心向佛,佛祖自然不会怪罪我,他渡人向善,又怎会怪罪虔诚的信徒?”
阿离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了,她几次动唇,却是有口难言。她连连点了几下头,待再次看向了无时,眸中一片清冷,“你说你放下了?那我真该说,了无大师你的悟性来得真是时候!”
“你说你心中有佛,可是你的眼睛呢?只看到了万里无云?鲜血染红了护城河,你看不见;浮尸遍野哀鸿满地你也看不见。你真的是……太有悟性了,了无我大师我真该恭喜你,以后你就一心扑死在佛前吧,看你死后,你的佛祖会不会眷顾你,会不会接受你这个……虔诚的信徒!”
阿离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番话,随之脑袋一晕,她眼前又开始发花了。
阿离用力咬着唇,用疼痛来抗衡这股昏眩。等她缓过神后,一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没有再看了无一眼。
阿离回到房里,她看见了那把油纸伞,随后走过去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手上的力道很大,用力抓着伞,弄得自己的指节泛白。
定北侯一心想把阿离养成一个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只是可惜,阿离人前人后两个样,她没有像别人的小孩一样,喜欢和父母对着干,故意忤逆长辈的意愿。定北侯越是揍她,她表现得就越乖巧,但是背后行事就越发变本加厉,连定北侯也治不住她。除了为罗敷打架这事儿死性不改之外,定北侯都拿她没辙。
定北侯不止一次唉声叹气,他一生戎马,心中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他是驰骋沙场的英雄,却只希望女儿安安定定的,即使一生平庸也好。
别人家的父母总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定北侯的女儿如此有个性,打得了架也撒得了娇,可是定北侯却为此愁掉了不少头发。
后来陈均就给定北侯出出主意,他说,小姐总是喜欢拔刀吓唬人,虽然猖狂了些,但也颇有将门虎女的风范。既然是将门虎女,那怎么能少得了刀?既然她拔刀侯爷您不喜欢,那就给她造一把刀吧。请一个能工巧匠打成伞的模样,这样别人看不出来,侯爷你自己看着,也能舒服不少。
定北侯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