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早在船要靠岸之前便重新梳妆了一遍,等回到林府,一刻也不肯停留的径自去看望林如海。

她要亲眼看到父亲才能安心。

她的脚步比寻常也快上许多,黎嬷嬷却没有给她讲规矩。

“父亲。”林黛玉见到林如海的时候忍不住就落了泪,她走的时候父亲还是风度翩翩的儒雅样子,如今却脸色灰败蜡黄的倚靠在床头咳嗽。

她快步走到床前,跪在林如海面前,痛哭起来。

林如海拍拍她的背,“玉儿莫哭,为父这不是好好的吗?”

“如海,骥哥儿来了,他说给你带了两个大夫,这……”陆翊愣住,不曾想出去接了一趟侄子,屋里就多了个小姑娘。

林黛玉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背身去擦了眼泪。

林如海道,“玉儿,这是你陆伯父。”

林黛玉只得转过来,福身道,“见过陆伯父,让伯父见笑了。”

陆翊不在意的摆摆手,“小女孩儿嘛,有什么好笑的,骥哥儿,来给你林伯父请安。”

严骥原垂首站在陆翊身后,被他一提溜就到了面前,温声行礼道,“侄儿见过林伯父。”

他心急得想要两位大夫给林如海诊治,却忘了他急,林黛玉更急,就这样再林如海病榻前撞上了。

他本想退开,这陆伯父却是个放浪不羁的,将他拎出来了。好在大夫没有直接带来,不然岂不是更尴尬。

陆翊一拍他后脑勺,“小子,没瞧见你妹妹?”

林黛玉忙朝着严骥也福了福,“严哥哥。”

“林妹妹安好。”严骥回礼。

林如海便道,“你老小子快先下去,没得吓着我女儿。”

态度十分的熟稔。

林黛玉从前听过他有几位同窗,其中便有这位陆伯父,并不奇怪,便道,“女儿先告退了,父亲赶紧让大夫诊治吧,别耽误了身子。”

林如海脸色不太好,精神却是不错的。

她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放了回去。

“那你先去歇了。”

“女儿明日再来给父亲请安。”林黛玉低着头,“侄女告退,这些日子辛苦伯父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爹才辛苦呢。”陆翊一顿,他说错话了,干脆嘿嘿一笑,让开路,“侄女快去歇着吧,坐这么久船也累了。”

严骥目不斜视,只管看着自己面前一方青砖。

等林黛玉走得没人影了,陆翊又给了他一下,“你这傻小子,你林妹妹会吃人不成,低着个头。”

严骥摸摸后脑勺,皱了皱眉头,一本正经的道,“陆伯父,男女有别,今日已经是侄儿失礼了,怎么好一错再错。”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后要更加严谨些。不过最主要还是身边的陆伯父太不靠谱,带着自己一路畅通无阻,换作平日他必定是先要递上拜帖礼物,通报之后再进来的。

林如海瞪了陆翊一眼,“你别瞎出主意,还没骥哥儿懂事,岁数活狗身上去了?”

“嘿嘿,我就是属狗的。”陆翊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

严骥也发现林如海除了脸色难看,半点不似病重。他上前放低了声音,“林伯父可需要那两位军医来为您诊治?”

林如海从前没有少指点严骥功课,情知瞒不过他,便道,“不必,已经没事了。”

“您不会装的吧?”

“什么叫装的?”林如海要不是够不到,也想给他一下,“送信给你舅舅的时候,确实是不行了,好在命大。”

严骥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您这脸上图的是什么?看起来挺真的。”

“问陆翊吧,我也不知道,他弄得。”

陆翊就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严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侄儿求伯父指点。”

“我骗你的,你求我,我也不告诉你。”陆翊大笑,“你要学这个做什么?”

严骥笑得温文尔雅,“如果得罪了老师,就可以装病了。不然会被老师画乌龟。”

陆翊奇道,“这个画乌龟听起来很熟啊,你老师是谁啊?”

严骥道,“老师姓桂。”

“啊,桂老鬼。我可不教你,他眼睛尖着呢,被他知道了,保准给我也画俩乌龟,不成不成。”

林如海被他搅得头疼,“你快衮吧,我病重要休息了。”

“行吧,您好好病重吧。”陆翊也不恼,拎了严骥就走,“你小子和我来,我看看老桂都教了你点啥。”

林大人略有些同情骥哥儿。

林黛玉歇了个午觉,起床时问道,“带来的大夫说老爷怎么样?”

雪雀早打听了回来,“据说老爷没让他们诊脉。”

“如今老爷屋里可有旁人?”

“没有了。”

林黛玉换了身天水碧的衣衫,发间一双碧玉环翠色欲滴,愈发衬得她乌发如墨,气质脱俗。

结果旁人是没有,倒有一个陆伯父。

陆翊端着碗药坐在林如海床边,举了个勺子要喂他,林如海的表情和上刑一样,“你倒是吹一吹,没被毒死再被你烫死了。”

“陆伯父,我来吧。”林黛玉欲要接过药碗。

陆翊如释重负,“你来吧,我这个人啊,最是喜欢看人家父慈女孝。”

林黛玉仔细一勺勺吹凉了喂到父亲嘴边,“这药闻着就极苦,也不知道吃了蜜饯会不会冲了药性。”

陆翊坏笑,“自然会冲了药性,让你爹苦着吧,他又不是小孩儿了。”

林如海再次道,“你还是衮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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