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事瞒着朕。”宣昭帝看乔弥身形没入暮色,沉眸讳莫如深。
卜公公道:“历来公主的驸马爷,都必须位于列侯,而磬瑶公主的驸马爷却是个例外,若皇上有心,全然可以拿此事出来硬压驸马爷一头,逼他领职。”
“逼狠了他和离怎么办?”
“这……”卜公公委婉:“哪有这么容易和离,再说朝中这么多大臣,胡相爷说的那些职位,哪个不是大臣们虎视眈眈的?驸马爷一无功,二无劳,却一来就领了中枢,难免也遭人诟病,如今皇上试探一番也就罢了,若皇上当真信任驸马爷欲使其领要职,这其中还缺少了一份契机。”
“今日胡相爷百般游说他也拒的不留丝毫余地,分明有难言之隐。”
“会不会是……”卜公公稍作思忖:“会不会是驸马爷一心只牵公主,不愿身陷朝局,以十里楼台为聘?”
“不会。”宣昭帝想也没想,若是这个理由,那乔弥可以明说,宣昭帝也并非不能理解,顶多就是他再转为幕后,隐回暗中去推波助澜就是了。
可乔弥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居然为难的连这个绝佳的借口都没想到。
公主今日在席间未曾多言相劝,想必想的与卜公公一样,她不愿乔弥以为,她嫁他是因十里楼台。
毕竟一个庞大的消息网,对于任何一个上位者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诱惑,是一笔无法估量的宝贵财富。
宣昭帝按了按眉心:“查。”
乔弥身后,必然还有不为人知之事。
马车有些颠,一路缓行回公主府。
乔弥半阖着眼有些消沉怠言,公主觉得是今日之事惹他烦闷,便掂量掂量道:“朝中之事本就扰人,你不愿意领官职也是常理,有谁愿给自己束一层枷锁来着?若老家伙们再要将你扯进去,我不依就是了。”
车厢中间一方楠木金丝小案,磁石茶盏,纵马车不稳也滴水未溅,乔弥看看公主,又将目光落于茶盏上,靠着车璧不知在想什么,相对无言久了,车厢中莫名便有几分沉寂。
公主往他身边挪了挪,伸出手指头去戳戳他:“你在想什么?”
乔弥看她一眼,转脸笑开,笑得挺浅:“公主,若是今后你发现……”嗓音微低,他似想到了什么,又娓娓而止,再不说了。
公主定定看她:“发现什么?”
“没什么。”有些话不能说出口,说出口便注定没有好结果。
然而公主看的话本何其多,旋即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想说,若是今后我发现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会不会恼?”
乔弥掀掀眸,“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
公主却是径直道:“会的。”
乔弥默了默。
“既已是对不起我的事了,我当然会恼,无关你有没有事先与我打过招呼,对不起就是对不起了,不值得原谅,所以你若有什么瞒着我的,不如现在就告诉我,趁还未到绝路之前。”
她说的虽然是一本正经,通情达理,坦白从宽的模样,然而她看着乔弥的眼神却明显带着几分威胁,眸底深处所崭露出来的意思也明显是:若你真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本宫一定弄死你,所以说罢,大不了早死早超生。
乔弥眉一敛,伸手将她捞过来放进怀里,一字一顿,“阿瑶,我没有对不起你,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公主不为所动,笑了笑,抬手松掌,掌心掉下来一块寒玉,在她与乔弥之间轻微摇晃,细致的纹路,精琢一个古朴的“倾”字,公主道:“这块玉牌,十里楼台人手一个?”
乔弥道:“不是。”
“那有几个?”
乔弥拧眉:“七个。”
“都是谁拿着的?”
“你手中拿着的这块,是十里楼台楼主给我的,除此之外,便是沈卿二位执事,枢机阁三位阁老,还有倾北祭各执一枚。”
“为什么皇叔会有?”
公主话一出口,车厢中气氛诡异的静止了一瞬,乔弥眸色动了动,凝神看向公主:“你没看错?”
“你觉得呢?”公主看着他幽幽笑了笑,里头的怆然之色在眸中泛起血丝,“自看见皇叔也有这块玉之后,我便一直都没有睡好过。”
她曾经偏激而理智的想过最坏的结果,这块玉对十里楼台如此重要,那十里楼台或许已经归顺于凤桓矣,而乔弥与十里楼台关系如此硬朗,那或许乔弥如今便是悬在她枕边的一把匕首,一切都是做戏。
可公主是信乔弥的,信到最后无法产生半点怀疑,信到她索性就自己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当没发生过,也省得乔弥左右为难。
可今日乔弥踯躅不定了,能让他踯躅不定的,公主所能想到的便只有此事。
她从来就不信有什么独宠一人而舍天下的桥段,那些过于个人幻想而可笑可怕。
对于乔弥来说,一边是她,单单一个她,而另一边却是无数故友以及亲姊,公主绝对不会有这自信认为乔弥一定会选自己而遗弃了另一边。
毕竟凭什么啊,人家亲姐姐和那样多的生死之交都在那边,凭什么就要单单为了一个她而舍了那么多人?
公主扪心自问若她是乔弥,她也做不了这样的取舍,所以她便想摊开问罢,即便是要被遗为弃子了,她也要死个明白。
乔弥看她良久,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轻轻别开眼去低笑:“你是怎么想的?”
公主一时没说话,凤桓矣不愿看她与乔弥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