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枪给我吧。”
向绅犹豫了一下:“能换支烟么?”
冯写意扔烟过去,向绅扔枪过来。半空互换的命运,抛起诡异的弧度。
“我去过冯老先生的葬礼。”
向绅站在原地,看冯写意一脸淡漠地用口袋里沾血的帕子擦拭着枪身。
跟磨刀似的——
“只远远看了一眼,没敢去瞻仰他的遗容。只记得他的遗孀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女,站在家属区最前面。
我全程都没看到你流一滴眼泪——”
咔嚓一声,枪上膛!
冯写意端起手臂,直指向绅的面门:“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既然知道自己该死,你早干什么了!”
向绅没有什么反应,眼里甚至连一丝恐惧都没有。这让冯写意很不爽——
“不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淡定模样了。你若不是贪生怕死,又怎么会苟活到现在?”
“我不怕,是因为我并不是第一次被枪指着脑袋了。上一次,是十年前,我自己。”
向绅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了几步。黑洞洞的枪口就像拥有魔力的灵魂,他的救赎近在眼前。
“事情发生以后,我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后来一度发展到轻生厌世,
那种绝望和解脱之间徘徊的感受,我比谁都懂。”
“是么?”冯写意冷笑道,“那我真的很好奇。最后一次让你放下扳机的,究竟是什么?”
“是我未婚妻……”向绅平静地叙述,却依然不能平静地回忆。
当争执中骤然走火的枪弹,一下子贯穿凌灵胸口的瞬间,整个世界就像失聪一样安静下来。
她只来得及对他说出最后三个字‘活下去’,连笑容都未曾褪去就闭上了眼睛。
活着多难,死……多容易?
“所以你今天,就是想要来跟我讨个救赎的是不是?向绅,其实我……真的是完全找不到放过你的理由。
那行,你把遗产直接打我妈和妹妹的卡里吧。我给你个了断!”
冯写意的手端平了枪,口吻戏谑却有颤抖。
“钱,我不欠你的。”向绅笑了笑,“你以为你这两年在东南亚投资翻倍的身价是哪来的?真当自己是个金融天才么。
抱歉让你对你自己又失望了。我和我父亲一样,都是个满手黄白的俗商人。我没想赎命,只求个点滴的心安。
所以还是那句话。报仇,请你找对人。以报仇为借口来谋私——冯写意,我对不起你,但这不妨碍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是么?
我又何曾看得起我自己。
冯写意笑了笑,终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没有那种贯穿胸膛的灼烧和无力感,也感受不到一丝丝流失生命的绝望。
向绅睁眼,回头,就看到脑袋已然开花的秦允山一样倒塌在地。
他的手里,还端着一把工具斧。
看这个架势,刚刚是在不知不觉中爬起来,想要偷袭自己的。
“你……”向绅不可思议地看着冯写意。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接踵而至的又一枪更是一点不客气地擦着他左手臂过去!
半边身子一麻,向绅陡然跪倒。
“这一枪,是为了文姨。”冯写意放下手,倒退两步靠回墙壁。
“我爸死的那年,我和佳佳都只有十几岁。虽然悲伤,但未来的路总是走得出坦途。而我复仇的执着,就如你所说,从来都只是为我自己而已。
却只有文姨,是真的伤心欲绝了这么多年。爸死了,她这一生都再难幸福。这一枪,我替她赏你。”
外面警车呼啸,噪音杂杂的大喇叭已经开始循环喊话。
冯写意把枪丢在地上,向绅刚想去捡——
“别动了!好不容易擦掉的指纹。”冯写意的目光意味深长,向绅却震惊不已——
原来他刚才擦枪,是为了帮自己擦掉指纹?
冯写意压了压腹部的枪口,慢慢撑起身来。他一步步往向绅身前走去,擦肩的时候,连余光都没有睥睨。
“如果唐笙和白卓寒都能挺过来,”冯写意沿着那条长廊走下去,尽头处,是仓库已经开启的大门,“帮我带句话吧——”
向绅按着手臂站起身来,看着冯写意踽踽独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什么……”
“白三先生。”
冯写意没有回头,他摸了摸口袋,还想再点一支烟。
可是已经空了,烟盒里就只剩下一枚低调简约的打火机。
“就帮我带这四个字,白三先生。”
长廊的尽头,黑洞洞的仓库就像恶魔的眼睛。
如果冯写意记得没错,最下面的货架里,放了整整十公斤的蓖麻籽底油。
他拨了拨打火机,淡蓝色的火苗跳跃出欢快的序章。
向绅倒吸一口冷气:“你去哪……不自首么?我可以作证正当防卫——”
“自首?”冯写意顿下脚步,仰头深吸一口气,“自首太麻烦,死多容易啊……”
振臂一挥,冯写意将燃着的火苗扔进布满易燃品的材料仓库,冲天的热浪挥斥方遒!
在那愈演愈烈的呼唤中,冯写意的眼前再一次出现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唐笙,你还好么?你能坚持的住么?
我是那么地想再见你一面,却那么地不愿再玷染你一寸一毫的距离。
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我,只要想到你能带着小白糖依偎在他身边,就会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