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殒颠。……
……离开!……
我绕到碣后,才见孤坟,上无草木,且已颓坏。即从大阙口中,窥见死尸,胸腹俱破,中无心肝。而脸上却绝不显哀乐之状,但蒙蒙如烟然。
我在疑惧中不及回身,然而已看见墓碣阴面的残存的文句——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痛定之后,徐徐食之。然其心已陈旧,本味又何由知?……
……答我。否则,离开!……
我就要离开。而死尸已在坟中坐起,口唇不动,然而说——?
“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
我疾走,不敢反顾,生怕看见他的追随。
寂静的风中,白衣想要放声狂呼,却不敢狂呼,想要得救,却不得得救。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除了他自己,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曾有这样的意愿。希望本就在于自己的掌中,抉择自然也从来都在自己的掌中,不应交予他人,不应祈求援助,哪怕抉心自食,你也将见到我的微笑。
他是这样的孤独,但是他又迷恋这样的孤独。他不欲做人,却迷恋做人的滋味。他寻求超脱,却愈发深陷泥泞。他想从最卑微处起身,却发现脚下的泥土早已经固化成山峦上最高的高峰,欲往下,便是深不可测的断崖与深渊。
生与死,爱与恨,因缘纠葛,报应不爽。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复杂又纠结的一回事,你今天于此看到的,或许以后的生命中也会看到,但是到那时,你便理解了什么叫做无言的悲伤。
有人永远凝视着你,那双眼睛这样说,那双祖母绿的眼睛是这样说的。她的眼中得见温暖,可惜,却不是他想要的温暖。她的眼中得见因缘,可惜,却不是他想要的因缘。一切的爱恨纠葛,都源于最初的相遇,可是谁也找不回来最初相遇时的感情了。
我爱你,只因为我想爱你,和你无关。
看着天依眼中不变的神情,白衣忽然觉得,这大概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共鸣吧。每个人所拥有的温暖都是有限的,它会在无数现实寒风的拉扯下,逐渐剥离,逐渐消退,逐渐无所有,乃至自我毁灭的那一天。所以人们需要抱团取暖,需要彼此慰藉,哪怕巧取豪夺,哪怕身心依附,也都只是为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因为谁都不想毁灭,因为谁都有自己的心。
可是人偶是没有心的,他没有五脏六腑,没有血脉呼吸,没有人所拥有的一切,除了外在的模样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人,要什么温暖,这样的人,有什么温暖可言。
“走吧,继续前进。他们做他们的,与我们无关。”漫步而回的白衣这样说道,似乎完全不曾担忧过,达成协议的人会和自己出尔反尔。
天依眯着眼睛,欣然允诺,然后钻进内里宽敞温暖的车驾,朝着白衣招了招,招呼他进来。她的眉目里面都带着笑容,喜悦已经翻上了眉角,无暇的面容上浅浅一抹桃红。
“夫君,今天的表现真帅呢。”
大抵是听到了这样的赞赏,就算是白衣也是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他并没有拒绝天依的邀请,虽然不愿做人,或者早已经明了了自己并不是人,白衣也不想放手这触手可及的温暖。总有一个人在身边等待着你,等待着你伸手将她紧握不放,遇上了这样的一个人,白衣觉得自己并没有理由就此放手,也没有理由将她推开。
现实不是故事,没有那么多人会一直等待着你,当你的身影在她的那种逐渐被消磨替代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是那个她所等待的唯一了,她之后的日子只不过是习惯了孤独。
“你下了一个很厉害的决断,所以我决定要奖励你。”天依直截了当地说道,她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在那里不说话,可是当她想说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什么遮掩和矜持,这大概就是天依被洛城人称为公主的原因吧。
不是因为将要被册封公主,也不是因为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天才,只是因为这样坦然直率的女孩子终究会受到世人的宠爱,因为害怕她受伤,因为害怕她被蒙骗,而将她捧上了公主的神坛,供奉着,避免接触人世的一切黑暗。
这样的人儿,理应受到世界的宠爱的。
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白衣,她轻轻抚动他紧绷着的眉目和脖颈,想要给他以最温柔的安慰。哪怕车驾在山路上不断颠簸,可是白衣却感受不到一丝震荡,那种流水潺潺,春雨润物的温柔,足以令所有人心动。
“是因为我放弃了寻觅言和吗?”白衣似乎也想要微笑,想要放肆地狂笑,可是眼泪却不经意地流了下来。让人放弃自己所坚持的东西,让人自己摧毁所坚持的目的,这是怎样的哀痛呢,原来在这样的哀痛中,他也会流泪吗?他这样的一个人偶,竟然也会流泪吗?
“我才没有阻止你去找言和呢!”天依有些生气,但是柔嫩白皙的手掌上的力度却没有一丝一豪的增加,她有些埋怨地说道,“你要去找言和,就去找呗。我说你的决断,是你拒绝了那个人。那个一直藏在你心里,不愿意忘怀的人,这是很厉害的一件事。”
“你知道?”白衣莫名有些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