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满庭院,染得那一片石阶绿草都是一片深重的褐色,犹如鬼蜮。
白衣于这鬼蜮一般的庭院之中走回前堂,纤尘不染的白袍却显得隐含着某种莫名的危险。但是出乎陆谦所料,似乎因为答应了自己的父亲,如今的白衣只是端坐,丝毫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
“我不会杀你的。”白衣端着还留有余温的雾茶,淡淡地叹息道,“我又不是个杀人狂魔,若非你对我出手,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光景。”
陆谦心思稍定,强忍着自己的胆怯,重新走进了前堂之中。他的目光低沉,不敢去望那鬼蜮一般的庭院,也不敢去看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他虽然比一般的少年更擅长忍耐,但是这不代表他没了恐惧。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更何况面前这个真的是手起剑落,屠戮数十人,都不曾眨过一下眼睛。
“其实我有些不懂,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杀死我?”白衣喝着茶,口中的话语平静安稳,却藏着一股彻骨的冰冷。他来陆家,自然是要一个交代,总不能是杀了几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就结束了。
陆谦定了定心神,却不知如何作答。思考了半晌之后,他只好求饶:“白衣大人,之前是我多有得罪,求您高抬贵手,之后自然有厚礼奉上。”
听到这话,白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能够差点颠覆洛家的人,膝盖竟然这般软,也这般能够隐忍。但是白衣并不觉得这是合理的代价,他要的其实更多,所以很果断地开口了。
“我不要你的什么厚礼,我只要你解散这五道的联盟,归顺天依。”
陆谦怔然,他从未想到面前这个人会提出这样一个异想天开的要求。他可是颠覆洛家的元凶,如果他归顺了那个丫头以后,她会轻易放过他?而且不提这以后的事情,就算那五道联盟能够听他的,陆家那些长老们恐怕也不会听他的。
要是做了这样的事情,他真的会和死没什么分别。
想到了这里,陆谦也是怒火上涌,刚才的畏惧顿时消退,不忿地叱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不爱那个丫头,也不是为她报仇的吗?”
“我需要她陪我一起去盛京城,去参加七月试。那么我就不能让她去不成。”白衣的语调平淡,却在陆谦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他之前听到自己父亲的话时,也只是猜测,如今却在这个人面前得到了证实。
陆白衣真的不爱洛天依,他只是需要她。
“你真的很可怕,比我还要可怕的多。”陆谦目光生冷地盯着面前这个看似平淡,实则无情的人。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面对的究竟是怎样可怕的怪物。他根本不是人,或者说他从未将别人当成过人,这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不过是随手利用的筹码而已。
冷血而强大,无情而敏锐,无所羁绊,无所顾忌。
所以,他才不是这个世间的人。
“想好了吗?”白衣淡淡地饮了一口茶,继续问道。
“我是不会答应的!”陆谦断然拒绝。
“你别无选择。我或许答应过你的父亲不杀你,可是他也答应了我,让我教训你。这教训有很多种,我想,有些绝对比死还要让人畏惧。”
白衣的威胁很直接,也很有用。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远远要比让一人死去的方法多上无数倍。
然而陆谦依旧是无法决断,投降是死,不投降生不如死,完全就不存在什么选择。就如同白衣所说的,他确实没有选择的权利。
等了片刻,白衣似乎并不愿意长远地等待下去,他很直接地说道:“我只需要三个月,三个月以后你再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管。而且我可以保证,天依不会对你怎么样。”
陡然的让步让陆谦心中疑惑顿生,究竟那七月试之中到底隐藏了些什么,让面前这个人执意要带着洛家的那个丫头一起去。甚至为了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我有一个条件,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对洛家的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爱她,还是不爱她?”陆谦此时似乎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冷然质问着。但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爱又是什么?你明白吗?”白衣嘴角浮现了一丝浅笑,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
“如果说爱是占有,是百依百顺,是一颗心全然落在对方身上。那么我不爱她。但容,是相信,是心有默契,是一回眸而心事尽知,那么没有谁比我更爱她。”
白衣的回答分外直白,也分外简单。他从未想得那么复杂过,或许对他而言,也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陆谦所要的不过是一个保证,一个天依不会杀他的保证,而不是陆白衣到底爱不爱洛天依的答案。
“我常常以为世间最无情的,便是平等。”陆谦忽然叹息道,他的神色落颓然,“因为诸事平等,就没有了高下之分,就没了远近。这样的有情和无情又有什么区别。在这样的人眼中,一块石、一棵树和所爱之人全然没有什么区别,所谓的大爱众生,不过是遮掩自己没有了人性的借口而已。”
“可是今天,我见到了你。”
白衣突然有了点兴趣,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我又如何?”
“你的眼中没有平等,却只有你自己。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欲求。甚至这欲求也只是你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