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无辜地问道。

易休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心里一阵刺痛,思绪未及厘清,身体已经行动。想要……将那个新收的小弟留下,锁起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

易休低头,锁链缓缓滑过手心,收回袖中。

洛河轻笑,“我叫……洛……罗溪。”

“罗溪。”

易休重复了一遍。

“你可以走了。”

洛河离开时,已近子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黑夜中,易休久久没有回神。

“罗溪……”

易休轻念那个名字。

心中莫名烦躁,突然觉得收下这个小弟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怀里摸出被捂热的小镜子,易休面色稍霁。忆起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摇了摇头。不过一个寻求庇护的普通人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如此想着,净面洗手,躺上柔软的床铺。看了看计时器,还有几分钟便到子时了。于是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渐渐睡去。

东十城难见星月,这里的夜晚黑暗孤寂,不似其他发达一些的城市,夜里也足够热闹。东十城灵气稀薄,修士在这里一般不会夜修,都是选择睡觉恢复体力。

当子时来临,夏夜的风突然变凉。本就稀薄的灵气,越发捉襟见肘。

曾有传说,黄湖区摘星台并白云城观星台,其实是镇压远古恶魔的封印。恶魔被封印于时空夹缝之中,永不得返回凡世。然其强大的魔力,却会吞噬湮灭封印台周围的灵气,导致两个地方灵气枯竭。然而传说只是传说,如今已无法考证。

易休的房间,门窗紧闭。小型结界悄悄运转,隔绝出一个小小的世界。烛光早已熄灭,房间内不见一丝光亮。

突然,床上安静沉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是白日里深邃的黑,而是狰狞的猩红。那双猩红的眼睛此刻泛着慑人的血光,汹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洛河!”

低沉的声音从喉咙中迸出,带着无边的愤怒,无尽的恨意。

睡前握在手中的镜子猛地摔落在地上,无数锁链从黑暗中蹿出,前赴后继地击向镜面。

主人毫不在意锁链碰击镜子发出的声音,运行中的结界会隔绝此间所有动静,甚至会遮掩他身上疯狂的杀意。

事实上,听着那疯狂搞破坏的锁链的声音,他心里很是快意。

如此发泄了十多分钟,愤怒的心神稍缓。

黑暗中,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子的主人突然轻笑,“罗溪?哈哈……罗溪……”

缓步走到被千锤百击的镜子前,锁链勾住镜身,送到了主人面前。

光滑如旧的镜面,映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映出一个恐怖扭曲的笑。可怜的镜子,被捡起不过一秒钟,又被重新扔出。

“啪嗒”一声,镜身狠狠拍在墙上,在墙上留下明显的裂痕,足见力道之猛。

黑暗中的人影**着,怒气重新上涌。

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一遍遍重复上演。

每一个深夜,每一次醒来,都要重新品尝撕心裂肺的痛苦绝望。

“我不会带他走。”

“他是他,我是我。”

“他的确爱我够深,不过是受星图蛊惑。终究是陌路人,他日相见,怕也是你死我亡,不死不休。怎会不忍?”

“你继续做你的不世天才,万众瞩目,前途无量。此次勘破尘缘诱惑,冲突心魔业障,未来除魔卫道,惩处奸恶,还能修得大道……啧啧,我此番放你自由,也算偿清前缘了吧?以后,我们便两清了。”

“我走了。”

哈哈哈,他是受星图蛊惑才会爱上他的!他们终究是陌路人!怎么会不忍?怎么会不忍?他们两清了?两清了?两清了……

洛河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都在他心里割裂出最深的伤痕,每一次想起便会加深,永远不会愈合。

洛河离开的背影,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背影,犹如恶鬼交织的灰色画面印在他脑海,翻搅着他的理智,撕扯着他的灵魂。

痛入骨髓。

而这痛,他每夜都要重温一遍。

大声地狂笑复又痛苦地低吟,早已学会冷静面对一切的人,冷静不复存在。他终于找到洛河了,该庆祝,该庆祝!终于找到了,洛河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会杀死他,亲手杀死他!然后将他从心底彻底剜除。

犹记得在清心台,求布岱助他用禁术剥离记忆,求布岱在他忘记之后,将捉拿洛河的任务给他——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不,他怎么会真的忘记?可若是不忘记的话,他便没有杀死洛河的机会。

所以他忘记了,在白天忘记了,然后在夜里记起。

他心有执念,心魔难除,好在他终于学会了隐藏。

疯狂渐解,房间一片死寂。锁链悄悄滑动着,回归黑暗。被破坏的房间,被无形的手修整,清扫。一切归于平静,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猩红的眸子低敛,狂躁被隐藏,归于静默。

眼底的红色在退却,提醒他时间不多。

他踱步走到墙角,捡起那面完好无损的镜子。他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一觉醒来,记忆不在。

他勾唇轻笑,他等着洛河,不,罗溪,他的朋友,再来找他。


状态提示:第94章 相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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