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瞬间安静。
就在众人都以为聂家会认怂时,聂向文却眼睛一亮,道:“对啊!父债子偿,理所应当!”
他扯了把马氏的袖子,马氏立刻反应过来:“对、对,就该这么办哩!”
众人:“……”
一群围观的百姓都在想,这聂家莫不是疯了?
却见马氏把脸一转,对着聂偿恩道:“大郎,爹娘待你一向不薄,如今你爹有难,你可不能那么自私。”
“娘——!”聂偿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众人:“……”无耻!
就连桂七都愣了愣,转头送给聂偿恩一个同情的眼神,道:“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你这老娘倒也心狠。”
马氏向来脸皮厚,这回当着众人的面也有些没脸,眼神躲躲闪闪的。她知道这样做实在丧良心,可她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真让他们一家子将宅子和地都赔上去?难道真能不管聂老汉?“大郎,咱们这也不是真的分家,一笔写不出两个聂字,你要真有什么事,咱们还会不帮你吗?”
聂偿恩眼中渐渐失去光芒,他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只是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再抬头时黑眸已是一片死水,他对桂七道:“这位爷,想必您也看出来了,小子身无长物两袖清风,现在实在拿不出八百两银子,不知是否能宽限些时日?”
桂七觉得有趣,围着聂偿恩绕了一圈,见他静静立在原地,不动如山,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别人,小爷我自然不同意,但你嘛……也算因我的话才遭了无妄之灾,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桂七以手点额想了想,复又击掌道:“既然是赌坊事,那便遵从赌坊的规矩,你就和我赌一局如何?赢了,我立马将聂大富放了,再给你放宽……一年期限如何?”
一年……不少围观的百姓都觉得这坑太深了,八百两岂是一年能赚够的?聂偿恩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乡村小子罢了,唉,早知聂家偏心眼,没想到竟是到了这种程度,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毁咯……
只听聂偿恩毫不犹豫道:“好,小子先谢过了。”说罢对着桂七施了一礼。
桂七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就猜猜小爷我身上的银钱是单数还是双数吧?”
各自一半的机会,全靠运气。
“双数。”杨昭斩钉截铁道。
旁人见他根本没思考就作答,均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桂七咧嘴一笑,将自己的银袋子拿出来,抖出里边的银钱挨个数起来,几块碎银和十几枚铜钱一一排在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属光泽,桂七嘴里喃喃记着数,院外的村民皆伸长脖子往里看,聂向文偷偷朝桂七处挪了两步,想听清楚一些。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嘿!”桂七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一共是七两二钱并四十九文,这可是单数啊……”
一听这话,村民们齐齐叹息,发出很大的唏嘘声,马氏与聂向文也幽怨地瞥了聂偿恩一眼,好歹没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杨昭镇定自若,同样从自己的钱袋里取出一文钱,对桂七道:“小子先还您一文,如今您有了七两二钱五十文,可不正是双数么?”
桂七一愣,随即仰天大笑,他拍了拍聂偿恩的肩,扔下“愿赌服输”四个字,让聂偿恩记得信守诺言,下一次他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马氏和聂向文看着桂七带着他一众手下离开的背影,双双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虚脱一般。他们头顶忽然出现一片阴影,仰头一看,原来是聂偿恩,此时的他逆着光,他们看不清他的模样。
“等爹回来,我去请里正。”
说罢,转身出了门。
院子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见状,都自觉让出一条路,见聂偿恩面无表情,都道他是寒了心,只怪这马氏和聂向文太不是东西了!但这毕竟是聂家的事,聂偿恩自己答应了,他们也没办法帮他说什么。
没了聂偿恩的遮挡,阳光再次披洒在马氏身上,暖洋洋的,她却只觉得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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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聂老汉被放了回来,不多时,里正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被请到了聂家主持分家。
打量着眼前面色冰冷的杨昭,和眼神躲闪的其余三人,里正心下叹一口气,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帮聂偿恩多争取一些。
他刚一露出点儿意思,聂老汉及马氏就可劲儿哭穷,聂家二郎则在一旁唉声叹气,吵得他心头火起,却听聂偿恩平静地说:“里正爷爷,您的好意小子心领,只是……总之,家里的东西我一分不拿,就当是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望你们保重。”
“你真不拿?田地、宅子、银子都不要?”聂老汉怀疑地瞅着他。
“正是。”
聂向文终于品出一丝不对:“大哥,你这啥意思?是打算跟咱们断绝往来?不打算认咱爹娘了?”
马氏一听立刻道:“那咋行,人家县里头就算分了家,每个月还得交银子给爹娘养老呢!”
里正:“……”
里正做了三十多年里正,主持过十来次分家,自认看尽了人情百面,但厚颜无耻到聂家这地步的,他也是叹为观止。
要知道在东山村,向来讲究“父母在,不分家”,否则便会传出不孝的名声,而不孝在鸿国同样是十恶刑之一,没人愿意沾边。可聂家的情况不同,分家是马氏为了逃避聂大富的债务主动提起的,聂偿恩正是因为孝顺才答应了如此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