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玠过来一眼看见的却是张钊,顾不得旁的先上来寒暄起来。荣庆公主横插一杠子弄得两家做不成亲家,周玠心里一直忐忑不已,生怕永定侯府怒他失信阻他前程。如今听说张家还要请若瑾去给那张铨诊治,那真是又惊又喜,当场就拍着胸脯保证道:“张兄放心。舍妹必定尽心尽力!”张钊知他为人,也只一笑就罢了。
周二老爷冲进来看见周琛好端端坐在地上,就心疼起那张床来。围着烧得面目全非的沉香木床足足转了三圈,痛得心里一抽一抽的。
这床本是杜夫人的陪嫁,这些年杜夫人为贴补家用已将嫁妆陆陆续续出手了不少,却舍不得这张床。上好的奇楠沉香不说,还撒云母嵌螺钿,浮雕透雕贴金饰彩,现在十万银子也难买着,是专留了给若珍出门子用的。殷姨娘眼红了多少年,前不久特意从外头买了两个丫头哄得周二老爷开心,硬逼着把这床抬了她自己的私库里头。
这才几天,竟叫一把火烧了。周二老爷直想一脚踹过去:“混账东西!老子的家当迟早叫你败光!”抬抬脚到底没舍得,只把旁边跪着的小厮踢了一跟头。
唉,有什么事不能回去掰扯,非要在这妓院里头当着人现眼。若瑾心里吐槽,又往后退了退,恨不得不认识这一家子。还是张钊说道:“周二老爷还是先把令公子带回去的好,看样子他伤的不轻。”
周二老爷竟此时才看见周琛脚上打着的夹板,若瑾也道:“二哥这脚有些麻烦,怕是脚踝粉碎性骨折,二叔得赶紧请个跌打大夫来看看。”几人赶过来自然带的有马车,七手八脚的把周琛扶进去,张钊也就此告辞。周二老爷临走竟还不忘叫家丁把烧剩下的床也抬回府去,就这么一路上招摇过市,弄得人人都知道周家出了这档子事儿。好好一条胭脂巷竟改了叫沉香街,周琛也有了个诨名叫‘沉香二少’,这都是后话。
且说周玠在府门口装模作样嘱咐了几句好好医治,就自回了东府,亲自把若瑾主仆送回清袭院,好话就说了有一车。无非是要若瑾明日进宫好好表现,若有机会就替他周家美言几句,再就是加意用心地治好张三爷,总之莫忘了家里待她的好。
若瑾根本懒得理他,一概不应声,只时不时点个头。周玠还当是若瑾腼腆乖巧,满意地回去了。
清袭院里头林嬷嬷她们早等得急了,接进若瑾来倒茶的倒茶,拿点心的拿点心,换衣服的换衣服,就乱作一团。好容易安定下来,叫小丫头们都下去歇了,林嬷嬷才叹道:“再没想到姑娘会碰上二房那档子事儿,就耽搁到现在。连夜饭也错过了,咱们又没小厨房,只好先吃些点心垫垫。”
若瑾笑道:“嬷嬷别担心,路上我叫连翘去买了夜点心的,此刻还热着,大家都吃些。”连翘果然手里提着个暖兜儿,打开来里面是热腾腾的十来个大包子。周玹先就眼睛放光,“鸭肉包子!”若瑾笑着点点他的头:“小馋猫儿!你也没吃晚饭不成,来吧,小心烫。”
几个人聚在屋里头大嚼包子,都吃得嘴边流油,连翘也捧了一个在吃,一向面无表情的脸颊鼓鼓的倒显得她比平时可爱许多。若瑾左右看看,只觉得好笑。豆蔻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还八卦:“姑娘,那边儿二少爷伤得如何了?”
若瑾道:“别的倒没什么,就只他的脚腕子叫人打碎了,恐怕有点麻烦。”
“啊!碎了?能治好吗?”豆蔻小小惊呼道。玹哥儿也睁着大大的眼睛望住若瑾,他跟二哥并没有多亲,见也没见过几面,不过就因为见得少,倒没被他欺负过。
若瑾摸摸他的头,答道:“比寻常骨折麻烦不少,治不治得好那就看大夫了。”
豆蔻闻言咕哝道:“那个乔大少爷下手可真狠。”
若瑾听了不由问道:“怎么你坐在家里,知道的倒清楚?”
豆蔻得意地晃晃脑袋道:“樱草有个小姐妹的干姨就是西府跟二少爷的小厮的亲娘,这些都是她说的。这事儿闹了已有几天了,不然,怎么没人来接咱三少爷?”
若瑾笑道:“怪不得新来这些丫头们就樱草跟你投契,原来你俩一样都是包打听小喇叭。”
原来周琛的学业可没他自己说的那么好,过了年就要下场去考县试,先生难免把课业逼得紧些。周琛终日对着书大觉烦闷,他的书童便想法子要让他开心,竟引着他去了胭脂巷。也算他时运差,第一个逢着的就是这寻芳阁的李翘儿。
李翘儿风月场上的积年老手,钓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还不是一钓一个准儿?殷姨娘惯常哄着周二老爷胡闹,却对自家儿子拘得紧,周琛身边如今通房丫头也没一个。这李翘儿又有容貌又有风情又有手段,他哪见过这样阵仗,甫一照面儿就三魂不见了两魂半。
李翘儿吃定了他,今儿要衣裳明儿要头面,伤了风咳嗽要燕儿窝,气虚体弱要人参,不出半个月周琛就在她身上花了一千多两银子,连却手也没得摸过。这日李翘儿见了他就掉泪,说是妈妈要逼她伺候有钱有势的乔大少爷,自己一心只恋慕他周郎,叫周郎千万想法子救救她,不然她就再没脸见他了。
周琛本来一个月就只有十两的月银,这些天把私房钱早花个罄尽,哪里还拿得出钱来。找借口问殷姨娘要得多了,殷姨娘也有所察觉,不肯再给他。李翘儿也是见他手头渐渐紧了,想个由头要甩了他。周琛再来时,只躲在房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