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茜妮匆匆拜别花白胡,叫了辆黄包车,来到了虹桥路南田弄24号。
如此的布局,想必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防止被敌人窥伺到,不过这个花白胡倒是尽心尽力,史茜妮心想。
她肚中咕咕直叫,她已经饿了,然而刚才的食物已经给了花白胡,她也没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吃。
“师傅,在旁边的小食店门口停一下。”史茜妮摆手说道。
车夫很敏捷地把车头一拐,在地上划了个小半圆,停了下来。
史茜妮给了车夫钱,进入小食店,对面就是南天弄。
这里其实可以唤作是小食街,店内有十余个窗口,卖着各地的小吃,有无锡的小笼包、糖醋排骨,南京的鸭血粉丝、盐水鸭,扬州的炒饭、苏州的面食。史茜妮很少独自光顾这个地界,今日也属于万般无奈。
她匆忙点了份鸭血粉丝,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就离开了。
填饱了肚子,她走进了弄堂。
华灯初上,天色暗沉。
她三两步走到了房门口。
“笃笃笃”,她敲响了房门。
一个老惫的声音传来:“小姐,等你很久了。”
这个声音耳熟,昏暗的灯光使整张脸看不分明,史茜妮极力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她忽然大叫了一声。
是的,正是在万国公墓遇见的花白胡。
然而,他已经洗濯一新,换上了一身新的纺绸褂,很有派头的一个人,花白胡子也剃掉了,是一个中年人,他的腿并没有残疾。自己居然被诓骗了。
“您是?”史茜妮肃然起敬,她甘败下阵来。
“我是你的上级,你叫我如风吧,既然是郑颐玹同志派你来的,那我们就闲话少叙,直接入正题吧。”如风说道。
“我有关于日本协调会的最新消息要汇报。”史茜妮说。
“那好,你说。”
史茜妮于是把时间和地点统统说了出来。
“坊间可是有不同的版本。”如风说道。
“这个是从特高科的内线处传来的。”史茜妮争辩道。
“内线?”我没有听说我们有内线。
“是军统的内线?”
“军统?”如风质问道。
“是的,军统。军统有个内线在特高科,我是传信员,然后把这个消息再告知组织。”
“那你可是身兼数职呀。”如风略带怀疑的目光。
“这就是事实,上海那个人都是几层伪装。”史茜妮镇定地说道。
两个人如是的争辩了一番,如风始终不肯相信史茜妮情报的准确性,他以前受过同志的欺骗,死里逃生,因为犯了大过失,受了连降sān_jí的处分,所以他对于所有的情报,有着极其审慎的态度。史茜妮不明白这一切的,她太年轻,太容易感情用事,理智仍然在感情的摆布之中。
两人的静默里,听得见上海海关大厦的钟楼当当当的敲击声,彻耳震撼,这里离的并不远,换句话说,这里是上海的中心地带。
时间的流逝,对于史茜妮来说,是一件特别不幸的事情。
如风被日本人布下的疑阵疑惑住了,如风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疑神疑鬼在作祟,他不够大胆,然而单是这点谨慎,就让他在上海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十余年,他是有着超常的审慎和机敏的,或许这就是郑颐玹留他在上海侦讯信息的缘故,在低气压的空气里,胆大通常是鲁莽的代名词。
“如风同志,既然你不肯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史茜妮说道。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这个几手倒来的情报的真实性,组织的动向是非同寻常的事情,有许多的事情,你是意料不到的。我们必须要万分小心。”如风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吧,那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也得回去了。”史茜妮出门聊了两黄包车就走了。
她回到张爱玲的寓所,见室内灯火厅的酒红色皮沙发上同一个男子侃侃而谈,张爱玲向来很少有如此的兴致愿意同外人交谈的,尤其是男子。这个人远了也看不清楚,但看得出异常的文雅、谦和,有绅士的气派。
史茜妮蹑着脚步悄悄走进了,她竟然不敢相信,竟是那天宴会上遇着的胡兰成,他可是顶大的官了,史茜妮疑疑惑惑地步入客厅。
“胡先生,你好。”史茜妮打了声招呼。
“这是?”胡兰成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这倒是与他的长者之风甚不相配,有着不合时宜的拙笨感,史茜妮想笑可是憋住了没笑出声来,笑声在这个氛围里太不相宜。
事后,她问到女佣才知道,在她忙得这两三日,胡兰成总是有事没事的就过来坐着,起初的一次,张爱玲是很不愿意的,所以叫女佣回说不在家,胡兰成就留了一张名帖,记下了他的地址和电话。张爱玲给他回了个电话,寒暄了数语。没想到次日,胡兰成又登门拜访,张爱玲到底是不好意思再推脱,于是请他进来。胡兰成究竟是畅谈的,三言两语就把张爱玲的注意力吸引住了,他聊起来的故事,均是张爱玲闻所未闻的,张爱玲怀着极大的兴趣听着,聚精会神的,她素来是一身超越现实的姿态看着这个世间的炎凉世态,然而,这次她变得低低地,低到尘埃里,然而谁都瞧得出张爱玲的心里是欢喜的,否则她断然不会允许胡兰成日后再来。
史茜妮却觉得这于张爱玲有极大的风险,毕竟,张爱玲还是一个头脑颇为幼稚的女子,在史茜妮的印象里,张爱玲似乎没有同其他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