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狂风摇晃着枝桠,呼呼作响。
江南的春季,“雨打芭蕉深闭门”,掩映着寒冬过后的冷意。
大清早,史筠珩赶至76号,掸了掸身上的雨水。
他向丁墨邨详细汇报了自己数天来的调查情况。
“丁主任,正如您所预料的一样,这件事情果然内有玄机。”史筠珩讨好道。
“奥,你且细细说来。”丁墨邨没想到他一个门外汉居然瞎猫碰上死耗子,心中的酸滋味甭提有多不痛快了。
“当夜,冈村玉之介受好友相约,在大都会舞厅醉宿,他其实中了别人设置的陷阱。”丁墨邨兴致渐浓。
“有人嫉恨冈村宁次,迁怒及其子。凑巧的是,张啸林的九姨太又出现在大都会,不偏不倚地就撞在了枪口上。”
“那是谁设置的陷阱?”丁墨邨追问道。
“这个,rb人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吧。”史筠珩颇有为难之色。
“76号是我们自己家的地盘,但说无妨。”丁墨邨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好吧,据我盘问大都会门口的小赤佬,他们指认了一个人,当夜悄悄地潜伏在舞厅里。当气急败坏的张啸林闯进舞厅时,他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冈村玉之介。”史筠珩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那他开枪之后呢?”丁墨邨穷追不舍。
“开枪之后,他进入了附近的一个弄堂小巷,把衣服换掉了,钱逃走了。”史筠珩掏出一张照片,“这就是在附近角落发现的衣服,经小赤佬指证,就是这件衣服。”
丁墨邨接过照片,翻来覆去地审视。在特工人员看来,单凭一件衣服,足以锁定关键人群,可以推断人的相貌、身高等等,他不由得冷笑数声。
“那你后来追查的如何?”
“这个人后来进入了rb特高科。”史筠珩说道。
“那就好办了,把这件衣服交给松本丰川,什么都解决了。”丁墨邨笑道。
“丁主任,话可不能这么说。特高科是rb人的情报机构,单凭我们几句话,松本丰川岂能任由我们胡来。”史筠珩摇摇头。
“那岂不是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凶手是特高科的人,但是定然受到了上面的指派,他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冈村宁次得罪了他人,祸及自己子孙。那个人敢对冈村宁次动手,就不干动我们小小的76号?”
“依照你的意思,如何处置?”丁墨邨盯着史筠珩,两眉轩昂,方鼻阔口,气宇不凡。此人嗅觉敏锐、做事干净利落,怪不得汪兆铭如此器重,自己又多了一个劲敌。
“任由此事发生,愈发显得我们76号无能;而若要一下子捅破,rb人脸上挂不住,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史筠珩更容道,“为何不把这个事情泄露出去,街谈巷议多了,自然传到冈村宁次的耳朵里,到那时候,他自己会来找我们,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
丁墨邨拍板道:“就依你了。”
很快,冈村玉之介遇刺之事坊间出现了若干版本,愈传愈热闹,愈传愈离奇。
传扬最广的是这个版本:“冈村玉之介喜欢的女子,非但是张啸林的九姨太,还是一个日军高层的红颜知己。因为不忿她离情别意,准备将其杀死,没想到开枪错杀了冈村玉之介。”
另一个版本是:“冈村玉之介的父亲冈村宁次树敌太多,冈村宁次位高权重,守卫森严,于是迁怒于冈村玉之介。不料碰巧遇到张啸林寻找九姨太,寻仇案错成了情杀案,各种恩怨纠葛在一起,炖成了一锅烂粥。76号虽然寻出了一丝头绪,但是投鼠忌器,不敢深究。”
随着冈村宁次风波过去,这个故事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日,一个rb中队出现在76号门前,荷枪实弹,分站两侧。
一个rb军车停在门口,从后厢钻出了一个rb老者,披着黑色斗篷,一绺黑胡子粘在清癯的脸上。
丁墨邨慌忙出来迎接。
“冈村司令,岂敢劳烦您大驾光临。”丁墨邨诚惶诚恐。
“丁主任,我有事要向你核实一下。”冈村宁次连正眼瞧都没有瞧一眼丁墨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丁墨邨只得在心里劝慰自己。
“冈村司令,您尽管问,我一定事无巨细、毫不隐瞒地告诉您,您这边请。”丁墨邨将其迎接入内。
屏退左右,冈村宁次慢条斯理地问道:“丁主任,听说你们76号对我儿子身亡一事,有过一番调查,和官方公布的说法不同。”
“这……”丁墨邨故意装出一副难堪的表情。
“你支吾什么……”冈村宁次听出了话外弦音。
“这个涉及到rb人,我是外人,不好插手。”丁墨邨装出心虚的样子。
“奥,是个rb人你就怕了,你不得罪他,就是得罪我。”冈村宁次盛怒道,一抹胡子收紧,上下抖动着。
于是,丁墨邨把想好的说辞全盘说了出来。
据他们调查,是特高科一个特工,逢上司之命,在当夜乘乱开枪,嫁祸张啸林。
丁默邨向冈村宁次展示了照片和癞头疮等人的口供。
冈村宁次陷入了深思,他仔细盘索着自己的宿敌,究竟有哪些。逐个掰扯完后,他知道凶手是谁了。
“丁主任,照片和口供我带领走了。”冈村宁次喝进一个副官,把材料收走。
“冈村司令,这是内部资料。”丁默邨措手不及。
冈村宁次举起手枪,对着丁默邨的额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