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近五月底,虽然还要差几日才一个月,可是,东街震旦染厂以东靠近海河的这一大片区域,早已变成一个长差不多三里地的一个大工地,砂石、砖瓦、青石、木料堆得到处都是。
六百多天津周边雇来的泥瓦匠,从早上天刚一放亮直干到天擦黑才停手,不仅六七里长两人多高的青石院墙已经建好,院墙内用砖墙分隔开的七八个大大的院落也都初具规模,靠近染厂东侧院墙的五个新厂区里的厂房都已经建好,染厂后院的一座几十米宽的三层楼已经起到二层。
染厂对面一座全是大块青石砌筑、方方正正坚固异常的银行三层楼也正要封顶。在银行旁边,几座四合院和一座小学间的长长的三层砖楼公寓也正在收尾。
新厂区里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厂区院内,虽然厂房还没有建设完工,可一个房后竖着七八丈高烟筒的锅炉房已经开始运转,阵阵烟尘不断从烟筒的顶端冒出来,顺着南风直飘过海河对岸。
尽管是五月底时节,天津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可每天领着几个助手拿着图纸在工地上到处跑的英国建筑师亨利,还是穿的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唯一的变化就是不再打领带,衬衫的领口口子也不再系的紧紧的,而是都解开着,皮肤被日光晒得红红的,人仿佛也搜了许多。
总之,震旦染厂以东地区,这一个来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大片大片的荒地都被平整好再用围墙圈起来变成一座座新厂区。就是震旦染厂大门口站岗的原护厂队,也和一月前大不一样,不仅两个守卫盐丁手持上了雪亮刺刀的快枪在站岗值勤,精神气也要比以往足的多,各个挺胸昂首,军人气息十足。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在这东街上和工地周围,身着皂色短衣手持铁尺或者挂着腰刀的衙役多了不少。
在几个已经建好厂房的新厂院门前,每个门口都站上了两个持枪的盐丁,显示这里的建设工作已经基本结束。
东侧的那座新厂里最是热闹,不仅有用大车拉着生猪的农民进到厂里,还有赶着十几头菜牛步行来的商贩,在厂里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指挥下在院子里把生猪、菜牛过秤,再通过被砖墙隔开的小门赶到后院去,卖了生猪、菜牛的农民、商贩,拿了生猪、菜牛过秤时开具的条子,再喜滋滋地去院子里的账房领了钱,赶着车哼着小调乐呵呵地出厂门顺着大街或东或西离开这里。
人来人往的院子里,牲畜的嘶鸣声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们吵嚷声乱成一团。在这吵嚷喧杂的声音里,后院那边还不时传来隐隐的杀猪般的嚎叫声,甚至还隐隐约约能嗅得出一丝血腥味。这就是秦川的屠宰厂。屠宰厂的设施、设备最为简单,占地也不大,所以是最先完工的。只不过,牌子还没有来得及挂上。
紧挨着屠宰厂的一个占地面积要大一些的新厂院子里,这里就要清净许多,院子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泥瓦匠在做着收尾工作,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人不时在一个新建的厂房里进进出出。这里不仅进出的人较少,院子里也干干净净,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院子里的地面都铺着用水冲洗的发亮的青石地面,这里正是秦川新建的罐头厂。
罐头厂和屠宰厂的设备,是秦川出租界前就订好的那批设备,是用他的巴斯夫公司的专利使用费年金作抵押购买的,秦川在设备到天津后,交了商定好的一万五千马克才提回来。
院子里除了两排库房,左右四间带玻璃窗的大大的砖瓦房,分别是工人和罐头厂经理以及帐房休息办公的地方。正对着的院门的,是一座差不多把院子拦腰横断挂着水泥面的厂房,厂房的正门外,凸出一一间差不多和厂房高度相等的耳房,一扇门关的紧紧的,进出的人都会马上把门带上。
透过耳房关着的玻璃窗,能看到进去的工人们,都会更换上一种统一制式的橡胶靴子,再在外面罩上对襟白布长衫,然后才能再经过一道严实厚重的木门进到里面。这就是秦川的罐头厂。
这乱哄哄的地方,不知为何却引来了一大群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洋人。
在十几顶绿呢轿子的引导下,几十辆黄包车和几十个差役紧紧跟在后面,轿夫、车夫还有大群差役不住手地不停擦着汗水,顾不得头顶红辣辣的太阳和四周飞扬的尘土,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屠宰厂大门口。
早有门前站岗值勤的盐丁一路跑进去报告,正好在里面的秦川得到消息,带着罐头厂的经理,一个身着细布短衣精干的中年人,以及一个西装德国人和四个而十来岁的后生迎到大门口。
跟着秦川出来的中年人叫叶希来,是叶紫其的远房族兄,也在洋行做过事,经叶紫其推荐,在秦川这个罐头厂任经理,现在屠宰厂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管事,屠宰厂只好也让叶希来兼着。
那个德国人名叫施耐德,是德国来安装设备工程师。
四个年轻人,为首的两个是楚大柱的徒弟吴铭仁和郭安,后面的两个年纪还要小些的是他们俩的徒弟,罐头厂和屠宰厂的设备从安装开始,吴铭仁和郭安一直领着他们两跟着施耐德在安装调试机器。
秦川来到厂门口,轿子里和黄包车上下来的三十多个洋人们,在满面笑容的盛宣怀和张士珩的引导下,正和秦川走了个顶头。-
秦川今天是一身挺括的盐团蓝灰色制服,黑色光亮的马靴配以大腿外侧略显